2.审判与处决
周日的早晨,克里早早地出了门。他将帆布包裹的长剑扛在肩上,拉紧了身上的披风。
秋日的早晨已有了些许寒意,好在羊毛织成的披风还有一些保暖功能。克里走到楼下刚刚开始营业的水果摊上,老板娘看见他就笑着迎了过来。
“你家那个小姑娘呢?那是你女儿吧。”老板娘笑着问。
“那不是……是我妹。”克里伸手拿了个苹果,“老板娘,多少钱。”
“没事,都是邻居,不要你钱了。”老板娘挥挥手,“平时也没少受你家姑娘照顾,她人怎么没跟你一起?”
“累了,正睡着呢,我得去工作了。”克里看到卫兵过来,向老板娘道了个别,就离开了水果摊,留下丈二摸不着头脑的老板娘在原地迷糊着。
一路无言。卫兵将自己的表情隐藏在头盔下的阴影中,克里也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决斗场设在市民广场的正中央。克里将披风取下,放在广场一边的长椅上,头上的兜帽也摘了下来,放在了披风上。
克里热了热身,广场上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一般情况下,民众将观看司法决斗当成一种少见而难得的娱乐方式,紧张刺激的格斗场面使司法决斗堪称一出无与伦比的“戏剧”。就像角斗一样,英勇的胜者能得到声声叫好,懦弱者则只能得到嘘声一片。
当马丁穿着长袍带着卫兵到来时,克里才看到那个杀人犯。令人意外的是,那完全不像是一个凶悍的人,反而看起来相当和蔼可亲。
他奸杀了六名少女,其中两名和丽娜一样大,克里提醒自己。
当他看到那卷宗时,他就知道自己必须手刃此人。只要看到那人,他的眼前总是跳出丽娜闭着眼睛惨死的场面。他知道,只有自己的剑亲手插进那人的身躯,这症状才能缓解。
决斗的准备就像往常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双方都没有侍从。一些繁琐的仪式被简化了,马丁也草草念完审判词就催促着决斗开始,同时警惕地看向四周。
但当那个人拿起长剑时,克里认识到了问题所在。
那个人拿剑的姿势相当娴熟,就像是身体的一部分一样。他也是个剑客,以决斗为生的人。克里没准备输,但和一名剑客打,和一个普通人打是不一样的。
要做好死的准备,克里和那人都已是到了这点。
克里举剑,左脚在前将双手举过过头顶,摆出被称为牛式的动作,而那人则在对向将双手交叉下压,摆出被称为犁式的架势。
双方僵持了一刻,克里首先出手,他将双手放至与肩同高,变换成了被称为钥匙式的架势,然后右脚上步转身朝面门刺去,却被那人抬剑挡开,克里迅速转腰,剑在头顶划过一个圆面,从另一侧反刃砍来。那人也快速左右运剑打出了一个标准的墙式防御,在连续的攻防过后,克里终于还是被逼退了回去,但克里的剑尖一直在保持威胁和压制,没有给那人留下丝毫追击的机会。
但在刚刚的打斗中,双方都明显意识到了,靠常规的技术是无法击败对方的。克里将剑在身体右侧竖直上举,摆出高位势,而那人则将左手虚握剑身,摆出半剑的姿势。克里知道他想做什么,半剑借助强力臂可以强行架开他的高位斩击,欺身而入便可用剑切开他的喉管。但很可惜的是,克里并不打算高位斩。
相反的,那人只看到克里身形一低,左手伸到了最远,紧接着便倒在了地上,左脚一阵剧痛,疼的他尖叫了起来。
塔尔霍夫柄尾甩被认为是相当极端的招数,在牺牲全身防御的情况下获得更长一掌多的攻击距离,但在对方已经准备半剑的情况下,多出来的攻击距离就已经不止一掌了。那人的左脚已经被斩断在地,克里也不再犹豫,一脚踹在那人身上,把他踹的在地上滚了半圈跪了起来,克里趁势一个横斩,将他的人头送进了人群中,引得一阵惊呼,随后便是欢呼声响起。
这些人也就看杀头能看得如此起劲了,克里心想。
突然,外围的人群骚动了起来。两匹马直直冲了进来,带翻了想要阻拦的卫兵,直接踩了过去。马背侧面一道白光冲着克里袭来,但是长期在生死之间的经验让克里很快就做出了反应。他双手举起,用剑身构造出一个斜面,将刀身的力尽数卸掉,但在加上马的速度之后,仅是接住这一击就要话很大的力气,克里也错失了反击的机会。但是那名袭击者转眼间就被拿着长戟、战锤和长矛的卫兵团团围住,失去了动量之后的骑兵也就不足为惧了。
另一名袭击者并不理会前一个人的呼救,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尸体,眼神中闪过了意思惊讶,再看向克里时,他的眼神变成了赞叹。那人开口说:
“能打倒那个疯子,你水平不错啊。”
“也就混口饭吃,何必相互为难。”克里说着,手中握剑却又紧了几分。
“我也是混口饭吃而已,不过提醒你一下,一会打完赶紧去看下你家的小姑娘。我是拿钱办事,那些人我了不清楚。”
听到那人这么说,克里怒火中烧,举剑便劈砍过去。
“太急可不行啊,小伙子。”那人一招就把这一击搁在身旁,剑劈了个空。克里暗叫一声不好,提剑勉强挡住了那人的反击,但随即就转动剑柄,想要用配重球去砸那人,却被那人躲开了,两人随即分开。
“技术不错,但是我赚的钱总得回去才能花。”那人转头跳上了马,“快回家吧!以后后会有期!”
只见那人冲破人群的阻碍,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克里也不愿再等,从人群中打开的通道冲了出去,直奔事务所。
当克里冲到事务所门前时,正有三个手持兵刃的大汉从楼上下来,有一个的兵刃上还沾着血迹,克里的眼前又出现了丽娜惨死的场景,他怒吼着举剑就是一个怒击。全身的力量驱动着剑从那人的脖颈斩到盆骨,将整个人生生撕成两半。另一人举刀要砍,却被克里一记攻防一体的大师击斩没了脑袋。
最后一个从楼梯上冲了下来,一招直奔克里脑门,被克里抬手挡下,剑却断作两截。克里将剑柄掷出砸得那人猝不及防,随即欺身而入,一拳糊在那人脸上。一时间那人脸上仿佛开了调料铺一样酸的辣的红的白的齐流,但克里没有停下。他拎起堵门用的一根木棒,狠狠地敲在那人头上,木棒断作两截,他又顺势将尖锐的断面直直插进那人的心脏,以确保斩草除根。
“丽娜!”克里迈过尸体冲上楼去,焦急地大喊着,“丽娜!”
没有人回应。
克里好像一下子脱了力,瘫在了椅子上。
丽娜是他捡回来的孩子,师傅和他一起把丽娜养大。无论如何,克里是真的把她当做亲妹妹来看的。
如今,丽娜……
丽娜的尖叫在楼梯下响起,克里条件反射一般冲了下去。
丽娜瘫坐在地上,吃的和菜撒了一地,克里抱住她痛哭流涕。丽娜却带着满脸的疑惑看着他。
“我们上楼吧。”丽娜轻声说,“得给哥做点好吃的庆祝一下胜利呢。”
“好。”克里有气无力地说,这一天,他仿佛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对不起。”
“哥没什么可道歉的,是那些要抢我们家的人不好。”丽娜好像以为是家里进了贼,安抚着克里。
克里想了想,决定还是把今天的事埋在心底。他颤巍巍地站起来,丽娜也赶紧搀着他,两人慢悠悠地上了楼。
夜色渐沉。
第二天一大早,克里就听到楼下哗啦哗啦的声音。他从窗户往下看,一辆装饰的很豪华的马车正停在下面。
事务所的门被叩响了,丽娜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了那扇小门。克里站在楼梯上方也看到了来人——正是洛林的主人,公爵斯波克·冯·史都华德。
“克莱修斯先生,我今天来感谢您对洛林这座城市的贡献。”公爵将头上的帽子取了下来,帽徽上史都华德家的家徽闪着光。
“您过奖了,不过是临时充当神之手,给予一个犯人应有的惩罚而已。”克里让开身位让公爵上楼来。公爵之后跟着的就是这座城市的法官马丁,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小箱子,叮叮当当的响声暗示着里面装满了金币。
“实不相瞒,您现在是这洛林城里我们能请到唯一的代理剑士了。”公爵在沙发上坐下,长叹了一口气,“其他的代理剑士在我们邀请对那名犯人进行审判之时,不是被杀就是失去了战意。为此,我们希望与您进行更深层次的合作,在公诉时为我们提供更有力的支持。”
克里坐下,抬头看见了跑进厨房泡茶的丽娜,转头对着公爵说:“如果出价合适,我的剑相当乐意再次为您而战。”
“没关系,钱不是问题。另外,我相信这靠天吃饭的日子并不稳当,你有没有兴趣来担任我家孩子的剑术教师呢?”公爵看着端茶上来的丽娜,“跟这孩子差不多大,大概还可以搭个伴交个朋友,当然,我会给你合适的工资。”
“没有问题。”克里答应下来,“那么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明天吧。麻烦你明天下午来我的庄园一趟了。”公爵抿了一口茶,“这茶不错。”他露出了相当满意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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