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的邻居们(1)
正对我家的后面有一户人家,父子俩人,儿子大我五六岁,只记得小名叫㼘(wa二声,音译),平时两家人多有往来。
㼘的命运挺凄惨。
㼘一岁多的时候家里打井,不巧选的位置挖到一半发现是岩层,只能用镭管(一种细的金属管,里面装置了火药)把岩层炸开,等井打好后还剩下一根没用完,他爸顺手就把镭管塞在了厨房的一个角落里。后来有一天他母亲做饭的时候不小心把镭管混在了柴里,一起送进了灶台,结果镭管当场被引爆,他母亲由于离的太近,在爆炸中当场丧生,不到两岁的㼘就这样成了孤儿。
㼘的父亲是个大老粗,不怎么会带孩子,但不管怎么样,总算把孩子拉扯到了十几岁。那时候我大概也就八九岁吧,经常去㼘的家里找他玩。两个人相差五六岁,这不妨碍我俩平时玩的开心,但后来㼘上了初中,我还上着小学,就只能等周末去串下门。㼘是个不爱读书的学生,期末的时候他把所有的课本一起抱回家,我帮他一起整理书,发现他好多习题都没有做,我还特意向他讨了几本来拿回家研究,居然把题目也做的像模像样。
㼘的父亲在他上了初中后开始有了再讨个老婆的想法。
那个年代想续弦不是个容易的事,现在离婚率太高,找个离过婚的对象很普遍,可不比以前。一个四十多岁的穷光棍,底下还带个孩子,想找个年轻的小媳妇不可能;要么就找离婚的,可老一辈的人少有离婚的,就再不顺心,凑凑活活一辈子也过去了;或者就是丧夫的寡妇,但也不是说遇上就能遇上。
坦白说,像㼘的父亲那样的人,年轻时还好说,现在年纪这么大,人又窝囊,想正经找个对象是不可能了。这个时候有人给他父亲介绍了一个人,这个人的来历很复杂,早先也是丧偶,出去打过工,后来腿受伤就在老家找了一个老头结合了,再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从老头家跑了,这才轮到他父亲。㼘的这个后妈看起来有点傻傻的,人也不干净,但㼘的父亲不嫌弃,俩人过活的还挺好,除了㼘自己不怎么愿意搭理这个后妈。
中途又出过一些小插曲,㼘的这个便宜后妈有一天忽然离家出走,过了俩月自己又回来了,㼘的父亲啥话也没说,还是接纳了她。我有一次听我妈聊闲话才知道,这个看起来傻傻的女人身上有好几千块钱,不知怎么的就告诉了㼘的父亲,他一点一点把那些钱全部哄了过来,都给㼘上学用了。
这个看上去傻傻的女人是真傻吗,我看不见得。她洗衣做饭喂牲口样样都会做,甚至做的不比我妈差,而且讲话也很正常,大脑清晰的很。可能这个女人也只是想找个依靠吧,毕竟前半辈子的生活太坎坷,要不然,㼘的父亲没那么容易把钱哄走,除非是女人自己心甘情愿的。
女人的愿望没能实现。
这个家庭再次遭遇了不幸,㼘的父亲在建筑工地上干活时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当场去世。正常那个几米高的脚手架是摔不死人的,最多断两根骨头,他的父亲是摔下来后大脑震荡引发了身体里的其它致命疾病,但是这种事永远都是有理也说不清的,包工头只能咬牙拿过来了几万块钱赔偿费用。
㼘的后妈没等拿到钱甚至没等办丧事,自己收拾收拾衣服悄悄的走了,她的下一站,我不知道是在哪里,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
㼘从此成了一名孤儿,他的一个远亲的姑姑过来接走了他,从此我俩再也没有见过面,只从大人的嘴里知晓㼘上了高中,但没等高中上完就辍学去当了海员。又过了几年,听说他回老家来经人介绍结了婚,跟对象一起去了江苏。
十几年一晃过去,㼘仍然在海上做海员。我每次回到老家,站在平房顶上往后面的院子看,房子早已破败不堪,院里长满了荒草。我想,在船上面对着巨浪的㼘,是不是偶尔也会回想起这个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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