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北邙山射猎
上回书说到王健见了兄弟三人便说有熟人来了，三人相视一眼，便已猜个八九不离十。商师懿问道：“敢问王贤弟，可是赵东赵兄来了？”
金学慧一旁拿了无花果递给三人道：“商二郎猜得不错，正是赵兄来了，狄公用他顺手，特意将他调到身边来的。今日一早刚到，已安顿了家小，现正在书房与狄公说话，三位请吧。”
三人来到书房，看见狄仁杰正在和赵东笑谈，三人与狄仁杰、赵东互相见过礼，坐在一处。
商师懿坐定后对狄仁杰叉手说道：“晚生在外征战许久，甚是想念先生，今已归来，特来拜见。不知先生一向可好？”
狄仁杰笑道：“好，每日里随便处理些公务，好吃好睡。你此去出征吐蕃是个什么情形？”
商师懿见狄仁杰问到了，便将整个征战的过程，包括回京后如何与韦待价当堂置辩的事情都说与了狄仁杰听。狄仁杰听完点点头“征吐蕃本就没有意义，目前的情况看还是应该表面示好，伺机而动。你们去征吐蕃无功而返，白白损兵折将，消耗了许多粮秣，力王那边却招抚成功，两下一比，便知道当初在朝堂之上谁的见识更高了。”
韩力王闻言连忙说道：“我也是一时侥幸，狄公抬举了。”
狄仁杰道“我也不是夸你，这事情换了你大哥二哥去一样能成。不过你这抬碑镇六诏的事迹倒也略有些传奇，市井之上已经传开了。”
韩力王笑道：“我自从武科举考试之后，经常找苏相府上教习金锐刚讨教，故而膂力较之从前更胜一筹。”
狄仁杰点点头，一指赵东说道：“我终于把老赵又给弄到身边来了，有他在我就更自在了。”
赵东说道：“谢狄公抬举，赵东有幸追随狄公，实乃天大的造化，今后必定庶竭驽钝，为狄公分忧。”
“先生此前在幽州之时还有一个得力干将何宇，为何不见一起带了来？”商师懿问道。
狄仁杰以手抚膝道：“洛州乃首善之区，匠造之职油水甚多，任职之人的背后不是国戚便是高官，我在此立足未稳，先不让他过来了。”
“诶！”韩力王一拍大腿说道“我想到一个办法，我自浪穹州回京之后探望过怀义一次，他正在为天堂工程之事忧心。日前神皇给怀义下了敕旨，天堂要高百丈，外有五层，内有九层，以应九五之数。里面供奉的大佛高九十丈，须鼻如千斛船，中容数十人并坐，夹纻以漆之，堂中只立一巨柱。这等浩大工程，可谓前无古人，怀义手下没人能帮出谋划策，我想若是我将何宇推荐给他，不失为一件好事啊。”
狄仁杰冷笑道：“建造明堂时已花费巨万，木石开采运输加之建造，每日役使民夫过万，似这样再折腾几次，只怕你们几个就没钱打仗咯。”狄仁杰停顿片刻又说道：“不过这对何宇的确是个不错的机会，力王试试也无妨。”
韩力王闻言对赵东说道：“还请赵兄受累，帮我把何宇做过的工程都写上一写，我好说与怀义。”
说着说着天色不早，众人便留在狄仁杰处饮宴。
第二日，韩力王早早来到白马寺，寺中首座惠智和尚言说怀义昨夜进宫尚未回寺，便将韩力王引致方丈内，命知客僧煎了茶，让韩力王在此等候。等了多时，怀义大摇大摆回来了，韩力王见怀义进了方丈，赶忙起身行礼，怀义见了韩力王摆摆手让他坐下，自己也一屁股坐在榻上，一旁早有弟子送来果品吃食，怀义一边吃一边问韩力王道：“力王今日找我何事啊？”
韩力王闻言道：“给薛师道喜。”
怀义拿起一块胡饼递与韩力王道：“如今最大的麻烦就是天堂，老子日日忧心，何喜之有？”
韩力王也不客气，接过胡饼，一边吃一边说道：“今日我来正是为了给薛师推荐修建天堂的良才而来。”
怀义一听这话两眼放光，把手中胡饼放在一旁，拍拍手道：“你待怎讲？”
韩力王也放下胡饼，对怀义叉手道：“我在来京赶考的路上，经过幽州，认得一人。此人名叫何宇，对营造一道颇有建树。”说着从怀中取出赵东书手书的何宇的情况递与怀义。
怀义接书看罢，摸摸下巴道：“既是力王所荐，想必错不了。今日晚些时候我去面圣，将他调来冬部，不过能不能留住……”
“薛师放心，何宇也是懂事的人。”
韩力王与怀义又聊了一会儿，见怀义又困倦了，便起身告辞回家去了。回到景行坊家中，看见商师懿、谢光、刘龙飞在收拾弓箭，原来商师懿在家中待得无趣，想要出去北邙山打猎，已叫王悦璋去请高飞熊夫妇，正在等回信。韩力王一听来了兴致，也回房中去取弓箭。不多时，王悦璋返回，身后还跟着高飞熊、苏锦，众人收拾停当，打马奔安喜门而去，出了坊门，左手边是北市，右手边是立行坊，商师懿信马徐行，左看看，又看看。苏锦看在眼里，掩口一笑，然后对商师懿说道：“诶呀，今日出去打猎，都是你们这些大男人，我这个做大嫂的想请二叔帮我请阿依努尔姑娘同去，你看可好啊？”商师懿闻言脸色一红，说道：“就依嫂子。”说罢拨转马头奔北市坊门而去。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阿依努尔和商师懿二人有说有笑，并辔归来，众人汇合奔北邙山而去。
北邙山地势起伏平缓，高敞而空旷，众人许久不曾这样放松，呼啸着在山间策马疾行，你追我赶，甚是痛快。途中打了些野兔山鸡，所有人都有斩获，唯独高飞熊、商师懿、韩力王三人不曾出手。正行间，忽见附近有片密林，高飞熊勒住马道 ：“这片林中必定有好鹿。谢光、悦璋，你二人去林中驱赶，待为师与你二师父、三师父射来。”
苏锦一旁说道“还有我呢，今天正好和你们三个比试比试！”
谢光和王悦璋领命便驱马分别从林子左右两边冲了进去，他二人刚消失在密林边缘，就看见林中鸟雀惊飞，一阵喧哗之后，果然哄出一群马鹿来，苏锦见状第一个弯弓搭箭对着当先的一匹马鹿射了过去。苏锦一箭未中，又发一箭，这次箭擦着马鹿的肩背滑了过去，苏锦见状泄了气“哼，它跑这么快，哪里射得中嘛。”
高飞熊、商师懿、韩力王三人只是旁观，并未出手，高飞熊闻言，一边在弓弦上搭箭一边对苏锦说道：“的确不好射，不过为夫有了夫人的扳指加持，想必应是射得中的。夫人请看，为夫献丑了。”话音刚落，箭已射出，一箭便射在马鹿屁股上。高飞熊看着商师懿和韩力王道：“该二位贤弟出手了。”
商师懿韩力王心领神会，同时策马追了上去，商师懿在左当先一箭，自马鹿左侧肋部射入，马鹿吃痛，向右一偏头，韩力王看准机会，拉满虎筋弦弓就是一箭，劈空而去，带着破风之声，一箭从侧面贯通了马鹿咽喉，这鹿挣扎两下，便倒在地上了。商师懿偷眼看了阿依努尔一眼，发现阿依努尔一双大眼似笑非笑也正在看着自己，当下脸红心跳，扭过脸去。
高飞熊得意地回头问苏锦道：“夫人看我们三个箭法可还说得过去？”
苏锦心内也是对三人武艺佩服的，只是嘴上不说，下巴一扬道：“也就那么回事吧。赶紧收拾收拾，准备烤肉吧。”
“末将得令！”高飞熊一叉手，跳下马来，走向猎物，其他几人也下马围了过来。谢光挽挽袖子，一手抓着鹿角，一手抓着鹿后腿，将鹿抗在肩上，朝一颗歪脖老树走去，王悦璋一旁拿过绳子，一头将鹿后腿扎紧，另一头扔过树枝，用力一拉，将鹿倒吊在树上。
商师懿上前从马鞍上拔出短刀，熟练地放血，掏内脏、剥皮，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已将鹿肉全部剔下。高飞熊吩咐王悦璋将鹿心送回相府，其他人有的烧炭，有的将肉切成小块，阿依努尔和苏锦也没闲着，在一旁拿木签穿切好的肉。阿依努尔一边穿肉笑着对苏锦说道：“想不到你这相府的千金大小姐，也会做这些下人做得事情。”
苏锦笑道：“你看看这几个粗人，跟他们在一起，什么都学会了。”
高飞熊一边拨弄炭火一边说道：“我家夫人乃是混世女魔王，这些事情哪用我们来教，她自己早早便会了的。”
“看你是皮痒了！待我拿这木签扎你几下，你便舒服了。”
高飞熊闻言也不说话，站起身形，唱了个大喏。把苏锦和阿依努尔都逗笑了。
不一会儿，王悦璋送鹿心归来，碳已烧好，肉也穿好了，众人有说有笑开始烤肉，饮酒作乐，好不痛快。
吃得差不多了，谢光说道：“自从圣图出水，神皇便禁了洛水中捕鱼，要不然去城南打两条鱼来切脍就更美了。”
“切脍我也吃过几次，也曾自己试过，不过还是你们中原人弄得好吃。”阿依努尔道。
“洛水不让钓，可以去别处的。”商师懿道：“此去神都西南有一陆浑县，县内有好水，传说千古第一相伊尹便诞生于此，这伊尹也是庖厨的祖师呢。”
“真有趣，能说说他的故事给我听么。”
“姑娘爱听，我自是愿讲的，只是今日天色不早，明日我们去陆浑吃鱼，湖光山色之间在下再讲与姑娘吧。”
“二师父好不麻烦，去北市买……”谢光话说一半，被刘龙飞塞进嘴里一块肉，然后又给了他一个眼色。谢光恍然大悟不再说话，只是吃肉。
高飞熊道：“今日便到此吧，这些狐兔还有未吃了的鹿肉拿回去与下人分了，以后闲暇时可常来此处烤肉了。”
众人闻言纷纷收拾东西上马，一行人打马回了洛阳城。行至景行坊坊门前，阿依努尔勒住马道：“今天过得特别开心，谢谢你们，我的朋友。我虽不会切脍，但是若论烤肉还是我们西域的人擅长，过一阵子卖完东西，备好货我便要返回疏勒了，若是各位空了，不妨随我一去，尝尝地道西域烤肉。”说罢打马继续前行奔立行坊而去，高飞熊和苏锦也与商师懿、韩力王等人辞行，众人各回府中不提。
后世宋人道是“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这边饮酒行乐，百般痛快，武承嗣家中却不安生。他此前最器重的两个侄子武延陵与武延达自武科场受伤之后便一直在养病，如今病体虽愈，却再动不得气力，此二子甚是绝望，整日到武承嗣处哭求报仇。武承嗣也心有不甘，但是现在高飞熊、商师懿、韩力王三人俱是神皇驾前红人，一时想不到什么办法可以一直置三人于死地。这日散了朝正在家中闷坐，忽有管家来报，有一人乃是新科第三甲武进士，说有要事求见，事关雪山三杰，要当面禀报。
武承嗣眉头一皱，说了句“请！”
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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