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侯 》最新免费章节第二十二章败军之将

第二十二章 败军之将

第二十二章

义州

平壤失利的消息很快就随着朝鲜逃兵传了过来。

原本便人心惶惶的城内，一发不可收拾，朝鲜国主李昖更是再次上疏大明朝廷，要想先行避难一说。

而朝鲜民众也自有自的打算，有一部分开始逃亡山林，更有一部分流民涌入大明辽东。

倭人的实力之强，竟然到了可以正视大明的地步，，这让更多的朝鲜人，在立场上有了摇摆。

更何况又有谣传，朝鲜大将军李奎，竟然死在了辽东军的手中。

不可思议，大明的刀口，竟然还对准了自己人，多少人心浮动，不言而喻。

暗沉沉的朝鲜国府，已经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乌云，山雨欲来风满楼。

“王上，大明辽东军已经进入义州了。”

此时，国主李昖身旁的宦官，细声附耳道。

“来了？”

李昖多少有几分困意，却为之精神抖擞，从潮湿阴暗的椅上起身。

“要去迎他们，迎接祖将军。”李昖不顾外头的雨水，便跨出大庭。

作为将要亡国的国君，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大明王朝身上。

“王上。”只可苦了他身旁的宦官，不等话音未落，就得摆起阵仗，跟了上去。

“祖将军，祖将军！”

李昖一口气小跑出了城门，却只看到一团雾蒙蒙的梅雨天气，任凭雨水冲刷，也看不到一丁点人影。

“祖将军？”

李昖压低声音，却还止不住急促的呼吸声，他又走了几步，身后的宦官也才堪堪抵达。

“王上，王上。”宦官急急忙忙，涨红了脸，才道，“祖大人没有停留的意思，已经，已经度过鸭绿江了。”

鸭绿江？

李昖瞪大了眼睛，扭头看向宦官，似乎觉得不可思议，“鸭绿江？祖将军？”

他很难将这两个词联想到祖承训的身上，这个让他寄托了许多情感的人，在他面前信誓旦旦的做下决定，如今却夹起尾巴连他一面也不见，就跑回来辽东。

“是的，王上。”宦官低头道，他没有看向李昖的意思。

“哈哈哈。”李昖像是轻松了许多，仰天一笑，接连的笑声打闷了几名宦官，都低腰哆嗦的站在旁边，唯有一名宦官，还敢走到李昖身旁，向他开口道：“王上莫要心急，如此之计，还是在跟大明联系。”

“对，对，向大明，向大明在派出官员，就你，就你去。”李昖像是抓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胡言乱语起来，伸手就指向了跪地的一名宦官，尽管所有人都知道宦官是不可能出使明朝的，但没有人敢阻止李昖的疯狂。

“王上。”

李昖的举动还牵扯到了所有义州官员的神经，不出片刻，柳成龙等人的身影就出现在李昖的身后，恭敬的行礼。

柳成龙没有表情，他本就不看好明军此次的轻率出征，认为失利是必然的，其中的大小曲折他也派人打听过了，李奎大将军的擅自逃跑却是丢尽了他们朝鲜的脸面。

“柳老。”李昖顺着声音的来源，转身过去，两人搀扶着走到一起，“你看，可如何是好。”

柳成龙弯腰显得惶恐，“王上莫要害怕，大明乃我等宗主之国，定不会弃之不顾，况且还有李舜臣李将军在，我等守在义州一天，朝鲜便不会亡。”

柳成龙神色认真，他确实看好李舜臣的能力。

有了柳成龙的几番安慰，李昖这才显得安定许多，“那便是，还有李将军，李将军。”但他甚至，连李舜臣的面孔都没有一丝一毫的记忆。

他就只能跟着各个大臣返回义州的行宫。

但谁人又能预料道往后后的情况呢。

他们只能存着对大明的盼头，来度过难熬的日子。

......

辽东都司辽阳城。

祖承训的人马已经退出了朝鲜地盘，经过几天缓慢的行军，返回了辽东。

但祖承训一直阴沉着脸，他明白作为主将失利的后果，巡抚郝杰在他出征前便让他莫要轻率而为，这一次无疑是打了他一脸。

再与他们想见，怕是难究其职。

陈茂与祖承训却是相反，他与身旁的将士有说有笑，快活的接过水壶一仰而尽，显得意气风发。

正要递给韩国忠，他却尴尬的没有接受，对于韩国忠来说，能够再次呼吸道辽东土地的味道，便再好不过了。

陈茂白了韩国忠一眼，将水壶扔给陆离，“给。”

陆离接过，喝了几口，便将它递给了身旁的王成。

王成有些意外，却也没有犹豫的喝了下去，冰冷凉水透过他的喉咙，让他感觉到了更大的满足。

不一会，王成见陆离下马，也紧跟在他身后，道，“大人，我们是到了。”

陆离抬头，一眼将辽阳城收入眼底，这是他第二次停在这个路口。

眼前应该还是那家酒家，只可惜佳人再难得。

然而朝鲜的天气给他印象深刻，一直阴沉着下雨，加上山路难走，真是一点也不好受，一点比不上辽东这片土地。

“消息已经传回给郝巡抚了？”他开口问道。

王成点了点头，“郝大人已经知晓。”

陆离没有在说话，跟着祖承训一起进了城。

这时，已经入了八月。

“巡抚大人到！”

“总兵大人到！”

刚入城，也不顾及拥挤的街道，四方涌出的大明兵士，就围成了一圈，拦住陆离几人。

他们皆身穿大明罩甲，由上而下，颜色鲜艳，在人群中自是独树一帜，作为明朝精锐的辽东铁骑，朝廷所提供的军需，一向是慷慨大方的。

尤其是他们手头上配备着明朝最为精良的新一代火枪，单给人的压力便扑面而来，漆黑的枪口，也不知下一个对准的会是什么人。

而后，这些辽东军的中央，并肩走出几人，为首的便是巡抚郝杰郝大人，他一身火红色的官袍，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远远看上一眼，郝杰并没有太多动作，他直走到众人面前，审视着祖承训，几乎要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一遍。

随后赶到的总兵杨绍勋，他则铁青着脸，站在郝杰身旁，并不理会祖承训。

大概是因为祖承训的兵败已经拖累到了他们。

毕竟上疏奏保祖承训支援朝鲜的，便是他们两人。

郝杰不在意事后的惩处，他更痛心的是自己识人不明，白白葬送了三千大明的精锐，要知道一名骑兵所能提供的战略优势，远远大过三名火铳兵，虽说有些夸张，但足以证明骑兵在冷兵器时代仍保持着巨大的杀伤力。

这一下子便去了三千的有生力量，在日后的对鞑靼，乃至女真的战争中，显然丢失人数优势。

这能不令他觉得心疼吗。

“祖承训，当时填下的军令状，你可还认吗？”

郝杰眉头紧锁，先开口呵斥，同时，他也是在责骂自己，上不能替君父分忧，下不能让黎民百姓免受战乱，确实是他这个巡抚失职。

祖承训面色有愧，不敢回应。

杨绍勋更是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就将那一页白纸扔在他面前，若不是哥俩两人都出自李成梁李大人账下，他可能一把就将祖承训剐了。

“是末将有愧两位大人。”

半响，祖承训才回答道。

“大人，末将当时也在场，是有人扰乱军心，这才导致大败。”韩国忠上前要替祖承训辩解，他话中的意思，直指朝鲜将军李奎，反正他人已死，也不差背到这个黑锅。

“你往下说。”杨绍勋缓和神色道。

“是。”韩国忠见郝杰并无紧逼的意思，也松了口气，继续说道，“是朝鲜将军李奎，他所领的五百朝鲜将士，作为大军后营，不战而溃，这才导致我军失利。”

“对对，末将觉得是朝鲜人与倭人相互勾结，里外夹击，要想吞并我大明！”祖承训不假思索，顺着韩国忠的话，连忙为自己辩解起来。

“里外勾结？”郝杰道。

“对对对，先是朝鲜人声称平壤倭人已经撤退，几番催促我等进军，可一到平壤，他们便诈退而逃，这不是筹划已久，还能是什么？”祖承训一股脑的为自己辩解开来。

“据我所知，夜不收汇报平壤城，单一山头，倭人便有精兵上千？”郝杰又道。

祖承训一听，晃了眼身旁的陆离，道，“是，末将也是为朝鲜分忧，早日击退倭人，还朝鲜一个朗朗天下。”

“郝大人。”杨绍勋这时也急忙拱手正色道，“我看他也只是求胜心切罢了，还是朝鲜人可恶，竟敢串通倭人。”他的一番言语，就将祖承训的罪责，都通通盖在了朝鲜身上。

然而郝杰并没有说话，他闭上眼，在思索着，过了些许时间，这才吐出一口气，哀叹一声，“罢了，我自向朝廷请罪。”

祖承训也赶忙应和，“罪将愿戴罪立功，平定平壤。”说罢，他单膝而跪，态度尽显诚恳。

“哼。”杨绍勋不等郝杰开口，便自己打退了祖承训请战的意思，“这份上，已经轮不到你来解决了。”

祖承训露出不解，道，“朝廷又有安排？”

杨绍勋这才慢悠悠道，“少主子会来。”他面有得意之色，像是这份荣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少主子？”祖承训惊呼一声，眼珠子直呼噜的打转，众人也从他们口中能得知，在他们两人口中称的上句“少主子”的，天底下便只有一人。

辽东猛虎，李如松，小李将军！

“他，他人不是在宁夏吗？”祖承训显得惊讶，大概是他，也没有想到出征朝鲜的第一人选竟会是他们的少将军。

“还要些日子，不过你呢，就等着少主子过来，在听他发落吧你。”杨绍勋扭过身子，不再看向祖承训，便恶狠狠的离去。

祖承训没有再解释，心里却想的越加复杂起来，他知道李如松的脾气，“少主子应该不会拿我如何。”

即便出口如此安慰自己，祖承训也没有觉得一丝庆幸。

“陆百户可好？”

此时，郝杰轻跨几步，站到了陆离的面前，他颇为满意的看着这个年轻的男人，出口也不在冷漠无视，反而有些放低姿态。

“郝大人。”陆离这已经是第二次见到郝杰。

郝杰道，“能做到临危不惧，确实是个好苗子。”他的大手拍在了陆离的肩上，显得温暖而有力。

他并没有因为李奎一事难为陆离，反而，郝杰觉得陆离是个难能可贵的人才。

如今的辽东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只要投入一颗小小的石头，便能搅乱一江河水，辽东女真，关外鞑靼，还有历经几世都未曾归心的滇南土司，都是这世间风云变换的一颗棋子，有谁能成为真正的执棋人呢，郝杰只希望是大明王朝中的一人。

但他自己是没有这个机会了，有了祖承训这一败，朝廷上下的矛头都会对准他辽东巡抚一人，无论他还能否留在辽东，他之后都不会有任何话语权。

他所能做的，便是再提拔自己认可的武人，陆离，便是其中之一。

“大人过誉了。”陆离道。

“不，你这回是大功一件，我会上表朝廷，为你嘉奖！”郝杰道，他没有看错这个年轻男人，从一开始，他炯炯有神的双眸，便另郝杰记忆犹新。

“谢大人。”陆离感觉一阵轻松，抬起头来，目光扫向郝杰。

这时，他发现也有人在一齐打量他，为首是个身穿红袍战甲的家伙，身材纤细，紧握着一杆白枪，最注目的还是他的个头，比上陆离，要高了一点，当真是鹤立鸡群，一览众山小，乍是威风。

他身旁还有几人，躲在身后，看的不真切，仅能知道是三人左右。

陆离还想多看几眼，他们就是发觉到了陆离的目光，便转身离去几个呼吸，隐入人潮中，消失不见。

“陆百户有功。”郝杰一句沉稳的声音，将陆离的心思带回，“是多亏了当时那份倭寇国书，还有这次的救将之功。”

陆离心下明亮，开口道，“愿郝大人为我死去的弟兄请封，他们也与我一同护送，若非他们，我也活不到这个时候。”

郝杰满意的点点头，道:“也会的。”

转而，郝杰又看向陈茂，王成等人，依依询问起当日的战况，言简意赅的交谈了几句，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他没有再理会祖承训那张面孔，也没有做出杨绍勋般出格的动作，只带着人马返回，结束了这一次的行动。

败军之将，谈不上庆功二字，人们只能独自返回军营，默舔伤口，这便是人之常理，胜者王侯败者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