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其间世事不等闲
这字模糊不清了，肉眼难以分辨。唯一能肯定，它一定是刻意用匕首刻上去的。
卓子君以为这是个线索，长矛上刻字，必然与主人有联系，却不想它断了。
瀛国收天下兵器，聚于封京。百姓私藏兵器，乃株连九族大罪。兵器管理如此严苛，如今在清元县出现了捆新兵器，加上一被用过的长矛，就要牵扯到兵器源头，甚至这长矛主人的将领。
简直最大化复杂。
“今日在场二十人，任何人不可将眼前的事告知旁人，否则重罪论处。”刘县丞沉声道。
卓子君正愁如何辨识刻字。
青丘却在此刻扶起长矛，将其立在地面，刻字的高度恰好与他胸前相当。众人望着他手指摸索上去，神色淡然，不言不语。
半晌，青丘作揖：“卓大人，县丞大人，在下惭愧，这二字摸出来了。”
众人抬头惊奇。
“是'尤欢'二字。”
此刻天色不早，整个清元县被夕阳笼罩上迟暮凄凉，本就破败的建筑，更加老旧。
卓子君亲力亲为，将马场再搜了个底朝天，身上全是马粪味儿而不自知。除了兵器，也没什么值得一探究竟的东西了。
而这“尤欢”，想必是长矛主人的名字。
清元县不是村子，且不说尤欢是不是清元县人，就算是，派人查人还要查上几个时辰。于是，一干人将兵器搬上马车，便打道回府。
卓子君问青丘怎用手能识得字。
青丘说，在他孩提时，常与他青梅竹马的女孩子，相互蒙上眼，识刻在木墩上的字。
两小儿吵吵闹闹，足足从五岁较量到了七岁，盲眼文字便都能识差不多了，这才玩够了。
青树头一次听青丘讲男女之情，这新鲜事儿令他发问，想知道下文。
青丘摇摇头：“后来，我爹娘带我来城中探亲，亲人突发急病去世，空了房子，爹娘便定居在这儿，再没带我回老家。开始还有书信，从我十六岁那年，再无音信了。寄过去的，一直没有回音。”
山高路远，没有足够的盘缠，就也没机会再回去探望，由于智谋和身手还算不错，便遇卓子君父亲，做了护卫。
“女子年十七，多半嫁人了吧。为人妻怎能轻易与我再书信往来呢。”
青丘说得像别人的故事，反倒青树深深叹息一声。
“你若心心念念那女子，何不回去探望呢。”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卓子君忽然道。
青丘眼前一亮，不出一刻又黯淡下去。
“你何不回去探望呢，断了音讯，未必是嫁人了。万一是有别的难处，说不定你还能帮上一把，”卓子君神色认认真真，继续道，“不然，不会抱着遗憾吗。我一直不知你还有这故事，你若自己有心，找好了时机，大可跟我讲一声，盘缠不是问题。”
卓子君安然骑跨在马背上，望向血红的夕阳。这番话说出，倒是惊了自己。从前张澜儿一直在自己左右，隔一月便见得到父母亲，倒不以为然。如今灵息困在非界，还不出一日，就莫名滋生出想念。
大概因为明白团聚太难，才不忍看青丘与他一样。
此刻青丘和青树都看着他，卓子君刻意轻咳一声，以掩盖矫情，顺便以问题遮掩：“对了，我未被封官职，你俩为何不叫我卓公子？”
“是大人临行前说的，即将去办案，应当改称呼您大人。”
“啊……醉酒的胡话，别太当真，还是叫回公子吧。”
话毕，便把马加快些行至二人前面了。
但他听得见，后面青丘和青树讲什么。
“青树，你说咱们大人……咱们公子是被人换了魂儿吧？”
“公子不着调，你也不着调，今日什么都很怪异。”青树憨憨地答道。
可不就是换了魂儿。
他问过上长者，那原来的卓子君还活着吗。
上长者答：“活着啊，我救下的！你活他便活。”
“那我岂不是背着两条命了，我不想。”
“你还想背几条？”
卓子君哑然：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非界，是什么人谋害他，他是被毒杀啊！”
“这我上哪儿知道。总之，你若不找出谋害他的人，你也算性命垂危了。”
思绪回到现实。案情的进展要待明日，他没法吩咐青丘和青树特别保护自个儿，毕竟不能让人知道卓公子是假的，因此只能自己防着些。
这明枪暗箭的，事情越发迷离。
他这样大张旗鼓，暗杀的人八成知道了他还活着，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回到县衙，卓子君吩咐青丘青树住到他隔壁房间，明说着是想念这二人，实则是以防不测。二人不信归不信，可依然以“想念”这恶心的理由，被迫搬到了隔壁屋子。
安眠之夜过去，雄鸡报晓声惊扰了一院子。
天未亮，卓子君和刘县丞哈欠连天碰了面。
“子君公子，下官昨日命人查了尤欢这人，发现他正是住在清元县。”
青丘点上灯，小石搬来一摞书简。昨日黄昏拾来的兵器正威风堂堂地立在墙边儿，刻上“尤欢”二字的长矛横搁在案上。
卓子君点头致意，见刘县丞的表情，是有了头绪。
“子君可知，贺炎将军统领的三万大军在沛水那一战？”刘县丞说起这一战，满眼惊叹，“是大获全胜的一战，杀敌四千有余，夺了两座城池，贺将军有勇有谋是也！”
“那同尤欢的联系在于？”
刘县丞神色一沉，继续道：“尤欢正是贺炎将军手下参与这场战斗的兵。这一战伤亡也重，尤欢如今归家养伤，他家正在清元县村落中。”
以瀛国对兵器的管制，长矛不可能随小卒一同归家探亲养伤。
这捆新长矛就必然与尤欢有联系。说到长矛，便要找到管理之人。
卓子君决定与刘县丞兵分两路，卓子君带人前往潋城，拜访贺炎将军及其部下。潋城是位于瀛国国都封京南边的城，紧邻封京，贺炎将军的府邸便在潋城。
而刘县丞带人寻到尤欢，不论如何，先将人带来控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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