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明台策辩论德释法 大魏立后另辟蹊径
灯不拨不亮,道不悟不通,鼓不敲不响,理不辩不明。
策辩台位于太华山南麓,半山腰处,自然界鬼斧神工,真是玄妙至极,在这峭壁如削的山峰膝下,竟然有一处平坦的空地,谓之曰:明台,意为“明理之台”也。
真是一处好所在:壁立千尺如后罩,兰花碧藤绝处生,青松劲挺似與盖,苍柏相拥成屏风,青石醉卧花溪水,韶光沐润紫霞腾,谈儒论道仙福地,经略治世百家鸣。
豆慧与云逸肩并肩,坐在一块巨大的青石上,闻松香,听鸟鸣,观秀色,沐柔风…
“慧儿,你还是放心不下么?”云逸微笑着问道,“你若是这个状态,明台策辩你可赢不了我呀?”
“呵呵,你就真的那么在意输赢么?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呢。”豆慧脸上微笑着,内心却苦楚难当。
“呵呵,我是逗你呢,我根本不在意这些。”云逸望着豆慧那深邃明亮,略带忧伤的眼睛,微笑着说,“这策辩没有输赢的,重要的是辩明一个道理,能对世人有所启发就行啦!”
“嗯,云郎说的没错。”豆慧望着远方,“有时候真的不明白,世人为什么非得争个输赢呢,弄得你死我活的…”
“嗯,其实在我看来,人活着就是一个过程吧,就像这草木一样,草壮不如松,却遍野丛生,食为牛羊,野火烧不尽。”云逸手里摆弄着一棵春草,“松柔不如草,却能做屋梁桥桩,舆车家具,人生而如此,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各有所值而已!”
“这世间啊,有些人就是不能认清自己,草与松争,当然做不到,于是必平添烦恼,就像这水,恩泽万物而不争,不争却无物与之争…”云逸说着把一块小石头投进溪水…
“呵呵!没想到你这滥肚里还有点墨水哈!以为你就是个棒槌呢!”豆蔻不知道何时来到两人身后。
“你这顽劣丫头,吓死我了,走路都没有声音啊!”豆慧说着朝豆蔻轻轻就是一拳。
看到豆蔻出现,云逸忽然说,“慧儿,不如你看这样吧,你若实在不放心堡里,就让豆蔻先回去看看,如何?”
“你这人,尽出些歪主意,我是来保护慧姐姐的,怎么能随便离开呢?”豆蔻杏眼微怒,冲着云逸说道。
“呵呵,又猴儿吃辣椒——急眼儿了,你慧姐姐在这里不会有事,再说了,不是还有我么?”
“你?!你这人诙虐轻狂,尽欺负慧姐姐!”豆蔻粉面微动。
“嗯,云郎所说不无道理,蔻儿还是回堡中看看吧,近来我右眼跳的厉害,总有种不祥预感…”豆慧说道。
“嗯,蔻儿最听话啦!”云逸旁边笑着。
“哼!就你能!”豆蔻狠狠瞪了云逸一眼,“要不是你乱说,我…”。
“如果慧儿放心不下蔻儿,我倒是有个主意…”云逸装作老者一样,用手捋着光光的下巴,来回踱着…
飞鸿在远处,掩面而笑,学云逸,手也摸着自己光光的下巴。
“云郎,你有什么好主意?”豆慧苦笑着问道。
云逸说,“我看可以让飞鸿与蔻儿一起去五原,这样还有个照应。”
“我才不要呢,这个死飞鸿时而轻狂,时而呆头呆脑的!”豆蔻跺着脚嚷道。
“你才呆头呆脑呢!”飞鸿从石头后面跳出来。
“蔻儿!不许胡言乱语,不遵礼法!”豆慧训斥豆蔻。
看见豆慧生气,豆蔻也不敢造次了,赶紧闪到一旁。
“我们回去吧,出来这么久,师父该挂记了。”豆慧说着站起身来,边走边说,“明天早晨,蔻儿与飞鸿收拾一下回五原堡。”语气平和、坚定而心忧。
第二天清晨,豆蔻、飞鸿收拾好行囊,豆慧千叮咛万嘱咐,二人打马下山,直奔五原堡而去…
卫王拓跋仪从屈蛇侯林溪园回到卫王府,坐在武威堂上,回顾着老侯爷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个动作,面目眼神,看看能否发现蛛丝马迹,可从头至尾却没有发现半点破绽,哎,这个老狐狸,真是深不见底啊…,竟然都是所答非所问。
这世间之事,原本是大象无形,大音希声吧,但自己还是隐隐约约的感到其中必有端倪,想到此处,吩咐宇文伯通知宜都公,酉时进府议事。
酉时刚过,宜都公从卫王府后门进入,宇文伯亲自引着穆崇,直接进入假山密室中,拓跋仪已经在密室中等候多时,宜都公穆崇也不拘礼,直接坐在虎皮墩上,“嗯?卫王今天换了口味儿啦!”穆崇闻着满屋的茶香面带惊诧。
“呵呵,宜都公果然嗅觉灵敏啊,今天到屈蛇侯那里,饮得这清茶,顿觉精神倍增,疲劳缓解,遂命人弄些来饮。”卫王说,“请宜都公也品一品吧。”
宇文伯赶紧端过玉盏递与穆崇,“嗯,这饮具都换了啊!”
“呵呵,宜都公果然细微,人言这饮茶之具不能用银器,否则味道就变了啊!”卫王面带些许得意。
“今日卫王去那屈蛇侯府,探听如何?”
“呵呵,如你所料啊,这老侯爷真是身处朝堂,心在仙界啊!”卫王欠了一下身,“本王问他与陛下直勤属兄之事,谁知他竟然守口瓶,答非所问。”
“嗯,答非所问?就断定必有蹊跷,若卫王与陛下非直勤属兄关系,屈蛇侯定会断言告知啊!”
“是啊,本王却没有想到这一层啊!”拓跋仪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嗯,宜都公果然是子房在世啊!”宇文伯旁边也挑起大拇指,赞美之意溢于言表,眼角却浮现一丝惊诧。
“如此,宜都公以为下一步应当如何?”卫王问道。
穆崇陷入了沉思…
红彤彤的炭火上,坐着邢窑出产的透影细白瓷茶壶,壶盖“啪啪啪”敲打着壶口儿,壶嘴儿冒着清香的蒸汽…
“卫王认为当今大魏朝局,急需解决的事情是什么呢?”宜都公突然问道。
“本王认为,对外是北防蠕蠕,东讨后燕余孽,西征大夏,南抵刘宋。”卫王分析道,“对内是整顿军备,协调鲜汉…”
“卫王所言不差,但下官认为,这些事情皆需从长计议,并非迫在眉睫之事。”穆崇接着说,“当今陛下威震四海,志在一统华夷,定鼎嵩洛,秉承汉制,帝位代传永续!”
“嗯…”卫王不住点头,“那接下来…”
“下官认为,接下来,一是要尽快立后,一旦皇后确定,那么必然会确定太子储君。”宜都公看了旁边的宇文伯一眼,宇文伯立如木雕,毫无声色…
穆崇接着说,“下官冒昧揣测,陛下此时也正为立后之事烦恼,刘夫人端庄仁德,生长子嗣,女华阴公主,皆恭良孝悌,乃是立后首选,立储嫡长,周礼定焉;贺兰夫人妩媚娇蕊,甚讨圣心,生次子绍,虽略显德薄,但觊觎后卫已久,必竭力争之;慕容夫人,是卫王您佂后燕掳得,献与陛下,乃慕容宝之女,花容月貌,攻于心计,狐媚娇嗔,更重要的是承汉风儒礼,但花开无果,并无子嗣,无子女人,恐被人辱,对后位更是志在必得;其余昭仪、婕妤、容华、美人等根本无力争后。”
“嗯嗯嗯,宜都公分析透彻,这三位夫人都有优势,且都有各自部族支持啊,那为今之计如何?”卫王问道。
“下官认为,当今之计,一是要本奏陛下,册皇后主理后宫;二是想办法让慕容夫人顶戴后冠。”
“嗯,宜都公丝丝入扣,刀刀切中要害!本王不如!慕容夫人为后,对我们最有利啊!”
“呵呵,多亏了卫王这上等清茶啦!”穆崇手指着透影细白瓷茶壶言道。
哈哈哈…,两人仰天大笑。
宇文伯在旁边暗想,这宜都公果真有谋略之思才,只是这才用错了地方,才用正道则经国济世、达己达人;若才用旁门则祸国殃民、害人害己啊!
宇文伯给卫王、宜都公添上热茶…
“那么,要让慕容氏称后,我们要有个周全之策啊!”穆崇一边喝茶一般思索,“卫王这清茶真不错,明目清神…”
“宜都公!你看这样如何…”卫王突然说道。
“嗯,此计甚妙,甚妙啊…”穆崇双挑大指,不住赞叹。
“那我明日进宫奏请陛下,然后如此这般,一定让慕容夫人登上后位!”
“嗯,明日恰为常朝之日,晷定正午(午朝),届时卫王即可按计而行。”言罢,起身告辞。
季春时节菜花黄,农人扶犁犍牛忙,天色未明晨烟起,莫要辜负好时光。
豆蔻与飞鸿二人,从太华精舍打马飞奔五原堡,一路上嬉闹搞怪不断,惹得路人翘头扭首,惊诧不已,怀疑二人是天外奇葩,其实豆蔻本性不拘小节,大大咧咧,飞鸿则是表面放荡木讷,实则粗中有细,和云逸颇有几分相似。
这天傍晚时分,二人来到五原堡外,立马高坡,极目远眺,环顾四周,豆蔻玉手轻指前方,“飞鸿!前面就是五原堡啦!”
飞鸿顺着豆蔻的手指方向望去…
“不好!一定是出事了!”飞鸿大惊失色。
“你个乌鸦嘴!能出什么事!”豆蔻扭头说道。
“别吵!你看!现在酉时已过,堡内杳无光亮,岂不奇怪?”
“咦?!你这一说还真是如此,现在季春时节,应早出晚归,我们路上田间未遇见一人…”豆蔻忽然想到此景,“赶紧去看看吧!”
“嗯,且慢!”飞鸿一把拽住豆蔻,“小心为妙,我们不要骑马进堡,那样目标太大,应悄然靠近…”
豆蔻心领神会,二人将马栓到旁边树上,豆蔻手持落梅剑,飞鸿后拖飞鸿刀悄悄下高坡向五原堡潜入…
夜深沉,星光暗,人声无,起灰烟…
行到五原堡大门附近时,二人登时吓傻了眼,但只见:尸体横七竖八,头颅皆被砍下,悬挂屋檐树杈,鲜血财物混杂,野狗成群抛扒,腥风阵阵虐刮…
豆蔻此时吓得全身战栗,左手抓着飞鸿的衣襟,二人蹑足潜踪,绕着尸体前行,潜过豆府大门口,慢慢接近仁爱堂时,听见里面人声嘈杂,一个道:“兄弟们!来喝酒!”一个道:“这帮刁民,差点害死本大爷!”另一个说:“哈哈哈,那两个小子好厉害,要不是辅座大人,你小子早就见阎王啦!”又一个道:“是啊,这两个小子,都不是省油的灯!”还有一个说:“再厉害又如何?还不是被三下五除二的给解决了!”
豆蔻听完,早已柳眉倒竖,杏眼圆翻,气贯玉鼎,提着落梅剑就要冲进去…,幸好被飞鸿一把抱住,低声道:“你干嘛!去送死么?”
“我要杀了这帮畜生!”豆蔻义愤填膺。
“不行!不能冲动,他们人多势众,来者不善…”
“那怎么办?”豆蔻心急如焚。
“当今之计,我们还是先赶回精舍,通报豆女郎和赤云少主再做定夺!”
“可是就这么走了么?”豆蔻心有不甘。
此时,一个人从仁爱堂中出来,喝的摇摇晃晃,嘴里嘟囔着,走到柴草垛旁,要小解…
飞鸿赶紧拉住豆蔻,两人屈身爬行,慢慢退到豆府大门外…
豆蔻哭泣不止,飞鸿拉着她的玉手,虽是男女授受不亲,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繁文缛节了,二人回到高坡,打马连夜奔太华精舍飞去…
大儒圣贤德高品正,莘莘学子世代传承。
太华山腰明台上,来自各地的学子,如天空迁徙之雁,分列两厢,但只见:太华明台钟神秀,儒巾汉服竞风流,谈经论理明政道,才子佳人势方遒。
西面是来自陇、凉的学子,东面是来自山东的文士,中间端坐着三位老者,左边是古云鹤,右边贾明德,董静之先师端坐中间,华九风身为太华精舍山主,应予回避,坐在一旁,主持策辩会,不参与评判。
按照以往策辩会之原则,本届策辩会的主题由终南山二老、万经阁宗主古云鹤,在策辩会开始前临时商定给出,双方的策辩人由本方的学子、文士在策辩前推举而出,经过会前举荐,毫无意外,陇凉学子推举的策辩人是赤云逸,山东文士推举的主辅策辩人是豆慧。
真是:同门学子如亲朋,明台策辩不徇情。
华九风山主儒风缓步行至明台中央,旁边一学子,手持金锤,敲打玉磬三声,“叮、叮、叮”,众学子、文士顿时安静下来…
“诸位学子文士:昔日三皇五帝,贤德润民;伯夷叔齐,守志节渝;周公摄政,定礼善行;姬鲁仲尼,宣德大同;秦有商君,法政皆遵;汉武一统,表彰六经;德治法理,不辩不明;今聚明台,开言以论!”
华九风致辞完毕,众学子击掌以贺。随即宣布策辩题目:德治与法理。
众学子文士,有的击掌,有的惊诧,有的微笑,形态各异…
华山主双臂一挥,众人收语止音,随即宣布策辩规则:策辩主张由抽帖定出;策辩时间分为三段,每段一刻,沙漏计时,击磬两声,闻声必止;首段时刻为主动策辩,其余两个时段为对方提问,本方回答阶段;对方可以提问本方任何一个学子;“红”字为先,“黑”字为后;对方策辩结束后胜负结果,三老判定。
云逸与豆慧二人来至华九风左右,进行抽帖,云逸面带微笑:“豆学士,您先请吧!”
豆慧拱手,镇定自信,“赤学士,承让了,那我就不客气啦!”
明台之上,鸦雀无声,只听得彼此的“咚咚咚”的心跳声,伴着溪水击石之音…
豆慧轻抬玉手,伸入锦囊,取出赫蹄纸,当众展开,只见上写两个红字“法理”,遂举手示人,众人又是一阵议论。
华山主双手一摆,声如晨钟:“山东策辩题目为‘法理'也!”,那陇凉学子策辩题目当然就是“德治”了。
云逸、豆慧遂回归本方阵营,与本队众人详细准备…
约半柱香时候,一个学子敲击玉磬,耳听“叮叮叮”响三声,策辩会即刻开始,另一个学子高声说道,“时辰已到,请山东文士豆慧上场!”一个女郎同时将计时沙漏放在计时台上。
豆慧顿时精神抖擞,步如风,站如松,向三位先师施礼,然后玉身微转,向在场学子文士拱手抱拳:
“各位先师、学士:依法治国,才能强国富民。春秋时期,齐国丞相管仲,革除弊政,使齐国成为春秋霸主之一;商君卫鞅,变法图强,制定《秦律》,执法严格,律法面前人人平等,上至君王大夫,下至流民乞丐,违反律令,都要受到处罚,所以使秦国国富兵强,为后来始皇统一中国奠定坚实基础;而反观汤周之朝,以德治国,分封诸侯,以礼代法,虽有越礼,也不会受到惩罚,终导致战国时期,诸国不尊周礼,纷纷称王称霸,尽而导致国家灭亡;东汉末年,法制颓废,权臣宦官专权,豪杰四起,生灵涂炭,祸乱一直延续到现在,都是法纪松弛,执法偏私所致啊;事实胜于空谈,历史就在眼前,因此,必须以法立国,按律执行,上惩朝臣贪腐弄权,中惩州郡放官贪污横行,下罚黎民百姓偷盗不勤,方能约束官民,防微杜渐,治乱平叛,盛世泰昌!”
恰好此时,沙漏之中细沙漏完,耳畔传来“叮叮”两声玉磬之声,计时学子言道,“时辰已到!”豆慧环顾拱手致谢,众人掌声雷动,欢呼雀跃,华九风和三老不住点头。
云逸也面带微笑,双手击掌给豆慧祝贺。那计时的女学子,美目盼兮,柔情似水,看着潇洒俊逸的云逸…
此时,玉磬“叮叮”响两声,学子喊道,“请陇凉学子赤云逸出场!”
那计时女郎只顾看着云逸,竟然忘记翻转沙漏计时,那击磬的学子,轻声叫道:“阿姊!”,女郎方才警觉,面带朝霞,随即翻转沙漏计时。
云逸却是不慌不忙,面带微笑,缓步走到本方队伍前面,右手拿凤翼箫,左手压右手,给三老诸学士拱手施礼,后言道:
“诸位先贤同儒:上古先圣,德化黎民,鲁国孔圣,主德治国;德乃本也,欲图强国,务修仁德,天地无言,四时有序,上善若水 ,德也,统御天下,仁德理政,所以说想要建立大同,就必须坚持用德来教化百姓,德心立,那么人民就会从根本上以失去道德为耻,强秦之所以二世而亡,原因是仁义不施,失去民心;士大夫失德,必然贪纵无止,以权谋私,所谓上有好之,下必甚焉,进而百姓也就相互效仿,整个国家就会因德败而亡…”
正在此时,从明台入口处踉踉跄跄走来两个人…
只见这两人:冠歪巾散,衣衫邋遢,灰尘满面,疲惫不堪,气喘吁吁,只是不断挥着手,明台众人,皆扭头观看,云逸也停止策辩言论,扭头定目观看…
突然听豆慧惊叫一声,“是蔻儿?!”,然后飞一般奔向二人,云逸也顿时叫了起来:“啊?飞鸿!你们这是怎么啦?”
二人看到豆慧、云逸,顿觉四肢无力,“噗通,噗通”相继扑倒在明台上,现场众人顿时起身围拢过来,此时,终南二老、古云鹤、华九风,连忙走上前来,击磬学士、计时女郎赶紧拿来茶水,帮忙给两人饮下…
过了好一会儿,二人才舒缓过来,豆蔻樱口未开,已是泪如涌泉了…
豆慧焦急的问道:“蔻儿,你这是怎么了啊?”
“慧姐姐…呜呜…堡里…”豆蔻泣不成声,口不能言。
“到底怎么了啊,蔻儿!”豆慧心急如焚。
“还是我来说吧!”飞鸿状况转好,“宗女郎,堡里出事了,是这样的,我和豆蔻二人…”
豆慧听完,顿时昏厥过去…
众人一片骚乱,云逸此时也是惊骇不已,见豆慧晕厥,赶忙将她抱起来,众人帮忙扶着飞鸿,向山下精舍而去…
大魏宫城,天文殿左侧,晷针指向正午时刻。
殿内常朝正在进行中,鲜卑诸部大人、贵族、王公、吏部尚书崔玄伯、太史令晁崇、太卜令玄震、左长史张昆等人躬立两厢,道武帝拓跋珪端坐龙位,中常侍关色垂手站在一旁,殿中尚书拓跋池带领廊卫在殿内外持刀肃立,气氛**…
道武帝凝视殿下诸人,关色高声言道:“各位大人,有何本章请当堂陈奏!”
话音刚落,从朝班中走出一人,手持笏版,金阙之下跪倒,朗声言道:“启禀陛下,臣穆崇有本启奏!”
拓跋珪两只虎目,审视着穆崇,心想:穆崇此时奏本,所谓何事呢?道武帝的眼睛扫视着殿下众人,最后落到关色脸上,轻轻点头。
沉默…,大殿之内都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宜都公有何本章,速速奏来!”关色言道。
穆崇言说,“启奏陛下:陛下英明神武,承命于天,祖宗庇佑,今定鼎平城,威加海内,国势强盛,实则危机暗伏,周边诸雄对我大魏皆虎视眈眈,现皇后位置虚悬,太子之位未定,二者皆关乎大魏之国本,臣请陛下早定后位,册立储君,以保我大魏永昌!”
此言完毕,在大殿所有臣公,面面相觑,有的点头称赞,有的摇头反对,有的一言不发…
道武帝心想,嗯,原来你要说这事儿啊,这个穆崇真是狡诈,竟然知道我心中所想之事,此后必为大患,但是现在还不能盲目行事,想到此,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干脆将计就计,正好借立后的事情,探查一下,各位部族,诸位大臣的想法,说道:
“宜都公果然是大魏能臣,公忠体国,所言极是,朕也早有选择贤惠德表之人,统领后宫,母仪天下之意,那你认为应该立哪位夫人为后呢?”
道武帝把难题抛给了穆崇,看他如何对答。
穆崇略加思索,叩头言道:“微臣以为,后宫三位夫人皆德容贤淑,都能掌理后宫,但微臣以为最合适的应该为…”
此时天文殿内空气瞬间凝固了,如严冬寒气阻溪流,三九冷雪罩松柏,众人顿时面如木雕,如猿倾听,等待穆崇说出立后人的名姓…
穆崇用眼睛余光扫视诸人,又侧目看了一下拓跋仪,随口言道:“微臣认为,应当册立刘夫人为皇后。”
穆崇话音刚落,大殿内众人有的面目惊诧,有的点头称是,有的毫无表情…
拓跋珪坐在龙椅上,脸上稍显惊诧随即又恢复平静,顷刻,说道:“宜都公请起。”
穆崇起身归列朝班,道武帝又对诸臣言道:“列为臣公,宜都公所奏之事,朕也考虑良久了,正好今天常朝议政,各位就说说立后之事吧。”
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顿时议论纷纷,贺兰部、独孤部、慕容部、宇文部等部族首领争执不下,皆因三位夫人身后都是鲜卑部族中实力较为强劲的部落,每个部落都想让本部族的夫人登上后位,这立后之争看似无关紧要,实际是各个部落之间的竞争,一时间,大殿之内人声鼎沸,众说纷纭,有的说立贺兰夫人,有的说应当立刘夫人,有的支持慕容夫人,只有吏部尚书崔宏等几个汉臣一言不发。
拓跋珪咳嗽一声,众人霎时安静如水,旋即问道:“崔尚书有何见教?”
崔宏出列朝班,跪倒答话:“启奏陛下,立后之事,事关大魏国本,臣认为兹事体大,且为陛下后宫之事,乃为君之家事,臣等外人不能妄下断言。”
此言一出,殿上又是一阵议论,只有几个汉臣不动声色。
拓跋珪心想,朕早就料到你等汉臣会执这中立态度,你们这些汉人太狡猾了,真是明哲保身,谁也不想得罪,可恨至极啊。但崔宏所言又不无道理,殿上也不好发作,一摆手,崔宏起身归班。
道武帝注视着殿上的众人,听着大家的议论不动声色,突然看到卫王拓跋仪,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心想,这个人在这里装聋作哑,心中肯定另有想法,于是又咳嗽一声,殿上顿时安静下来,拓跋珪问道:“卫王一言不发,想必是有什么真知灼见吧?”
拓跋仪听到此言,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穆崇,露出一丝得意之色,然后出班,躬身施礼,“启奏陛下,臣突然想起一些旧事来…”
“奥?卫王想起什么旧事,不妨道来,让朕与列为臣公一同洗耳恭听啊。”
拓跋仪看了一下殿上众人,娓娓道来,“臣闻昔日冉闵称帝时,曾‘铸金人为己象,坏而不成’,前燕皇帝慕容儁知道这件事后,断定冉闵铸金人不成,将来必不能承上天之命,然后信心倍增,遂发兵灭掉冉魏。后人分析,若手铸金人成者,乃是顺应天时也,不成者必不能称帝,否则定会天降祸端,万民糟乱。”
言道此处,穆崇等四下议论,言卫王所言之事不虚,当时情况就是如此,后燕才灭了冉闵啊。
关色赶忙高声喝道:“请各位王公安静!”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拓跋珪接着问道:“卫王所言之事,朕也曾听闻,不过这对立后有何影响?”
拓跋仪又说,“方才宜都公所言,陛下顺天承命,所幸后宫夫人皆贤德体躬,都有为后的德才,可是后位毕竟只有一个,既然当下难以决绝,微臣建议,可以用手铸金人之法,来决定后位。”
卫王言罢,殿上诸人又是一片议论之声,有的赞同,有的反对,有的无动于衷…
穆崇等又私下活动,认为卫王言之有理,众人既然争执不决,手铸金人为后,也不失为一种好的办法,若是手铸金人不成,也是天意所为,非人力所及也。
道武帝坐在宝座上,看着众人的反应,心想,这拓跋仪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呢,又转念一想,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也是一种无奈之举吧,本来自己也正为立后之事烦恼,如果真用铸金人立后方法,也算是一种思路吧。
看着殿上各位还在争执不下,心中也是感到烦乱难忍,于是用力一敲龙案,说道:“卫王所言甚是有理,立后之事就这么定了吧,手铸金人,成者为后,此事交由吏部尚书崔宏,宜都公穆崇办理吧!另外,太卜令玄震督办筑造礼台!”
言罢,转身离去,关色连忙高喊:“退朝!”随即象影子一样消失了…
众人叩拜,山呼万岁后,出天文殿,仨一群俩一伙儿地,议论着走出魏宫…
正是:遭罹难策辩终止,铸金人诡计成行。
精彩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