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四季于我如轮回
“你们是想要文斗呢还是武斗？是要单打独斗呢还是以多欺少呢？”
赵天生打了个哈欠冲着他们七个捂嘴玩味地问道。
尹天枢听得耳根一阵发红，回答道：“一切听凭师叔祖吩咐。”
其实无论是在终南山还是江湖上，历代终南七子最为人诟病的一点就是他们每次跟人争斗都少有单打独斗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凭借阵法的威力以多欺少，这就导致了抛开阵法不谈，终南七子中的任何一个单独拎出来往往都没有什么名头，尤其是在年轻一辈的江湖人眼中，类似于终南七子这种行径多少是让人有些不耻的。
赵天生再度点了点头，暗道这小子还是有点傲气的，不过这脸皮也太薄了些。于是凭空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尹天枢，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和尹天枢单打独斗时，他又指了指其余六个骂道：
“终南七子向来都是七位一体，何必老是去理会世俗的看法？既然是作为一个整体就更要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了。否则按照你们这些矫情的小心思行事，我这个当过乞丐的人还哪有什么面目来当你们师叔祖？不如去早些一头撞死在豆腐上好了，省的将来被耻笑。”
说着赵天生拍了拍手语气又一转。
“而且若是我提出要单打独斗的话这挑战还有什么意思？就算是赢了也会被人说是师叔祖我以大欺小。”
当然，赵天生话虽然是这么说没错，不过其实无论是尹天枢还是终南七子中的老二老三实际上的年纪都比他大一点。
“不过这次你们毕竟是七个打一个，那便选文斗吧。我们都不用内力招式，就看看我能否从道境上破了你们的北斗七星阵。”
终南七子被赵天生一顿教训脸皮子自然是挂不住，也不多言，互相对视一眼，便纷纷抽出身后长剑摆开阵势将赵天生围在阵中。
吕纯阳站在一旁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毛手毛脚地活脱脱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不过转念一想这次比试是文斗，心里又顿时一松，文斗之风在门派内部还是很流行的。
文斗虽然不似武斗一般凶险，但是对于比试之人的修为要求却更高。
若是武斗，那自然是重‘术’，比的就是硬实力，谁内力精深、招式上乘、经验老到便胜出；但文斗不同，文斗重‘道’，谁在修行一途上的境界见识高深便赢，比试方法也多种多样，只要双方认可就算是耍嘴皮子也行。对于这点的分歧在三教与江湖之间更明显，三教文斗之风盛行，他们鄙视那些天天你死我活的江湖莽夫，而将门以及江湖中人就看不起三教弟子，常常称呼他们为绣花枕头。
这一次，赵天生就是打算仰仗修为境界的优势从意境上破掉终南七子的北斗七星阵，但显然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北斗七星阵成型的一瞬间，赵天生就察觉到冥冥之中有一股无孔不入的玄妙力量想要笼罩住自己，无论是他的身体还是灵魂都好像要沉沦在沼泽里一样，赵天生深吸口气缓缓闭上眼睛，心神并没有过于反抗。于是赵天生不出所料的陷入了一种很玄妙的境界，随着北斗七星阵的展开，在赵天生的意识中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如同从终南山消失了一样，被莫名拖入了一片荒原的世界之中。荒原之所以被称为荒原就是因为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望无际的土地和头顶如同万古不变的夜空，夜空中七颗斗大的星辰正在朝人间洒落柔和的星光。
“师叔祖，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我就当你和我们打了个平手。”
“大师兄说的对呀，师叔祖，破北斗七星阵的关键之一就是心神不被阵法影响，一旦陷入阵法构成的意境之中，除非是你有远超我等的境界，否则就别指望能清醒过来了。”
“师叔祖你放心，等会你撑不住了摇光会放你出来的，摇光最乖了，你从山下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摇光带礼物啊，只用给我一个人带就行了。”
“太丢人了，我没有这样的小师妹。”“四师兄说得对，俺也一样！”
“六小子，你比我就大两个月而已装什么大尾巴狼，等会出去我就跟你比试比试，老六轮流做，明天就到我家！”
赵天生站在荒原上听着头顶传来的终南七子的吵闹声，心想这永无休止的吵闹声该不会也是阵法的一环吧？不过一会他就没有空胡思乱想了。
荒原上忽然毫无征兆的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赵天生仰起头看向头顶，北斗七星依旧闪烁在夜空，珍珠般的雨点密密麻麻的击打在他的身上让他感觉到酥酥麻麻的很是心痒难耐，浑身上下的血肉里面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刺穿皮肤从中挣脱出来一般。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这是春雨？”赵天生伸出一只手接住几滴雨水，脑海里想起了某一天陶景休无聊时对北斗七星阵的描述。
北斗七星阵最初就是模仿天空中成斗形的北斗星宿而成，终南七子分别代表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个星位，其中由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组成为斗身；玉衡、开阳、摇光组成为斗柄，根据七大星位出现的不同方位和时间分别展现不同的对敌变化，据传闻理论上推演到极致的北斗七星阵足足包含一万零八十种变化，而这上万种变化又可参照春夏秋冬四季轮回均分为四种对敌手段。
当斗形的北斗七星阵斗柄指东，则天下皆春，七星阵内似春雨连绵，生机盎然；
斗柄指南，则天下皆夏，七星阵内有七星换日，烈火焚天；
斗柄指西，则天下皆秋，七星阵内如秋风怒号，萧寂肃杀；
斗柄指北，则天下皆冬，七星阵内现冬雷震震，万事皆休。
北斗七星阵随终南山历经数百年传承不灭，阵法自身已经近乎不存在任何破绽了，如果硬要说有，那也只能是出现在使用者身上。比如像现在的终南七子就因为年纪较小、境界不够、磨合期太短所以远远无法穷尽北斗七星阵的变化，更不要说发挥出阵法的极致威能了，不过就算是这种残次版的阵法也不是赵天生能破阵的，如今已经深陷其中的他就显得极为被动。
时隔七年，赵天生又一次只能无奈地像一个普通人一样默默的仰躺在荒原上。
天地之间，春季时根本无处可躲的他苦着脸任由雨水湿透全身，然后浑身颤抖着咬着牙忍受浑身上下无处不在的瘙痒，赵天生甚至在想，再过不久会不会有杂草从自己骨子里钻出来越长越高，之后天上的北斗七星又会诡异的变成七颗太阳没日没夜的悬浮在天空，随处可见的灿烂阳光照耀在赵天生身上甚至连容纳影子的缝隙都不存在，焦灼的炙热感使得他像一个兀自行走在沙漠的旅人不止一次的脱水昏倒过去，然后昏昏沉沉的他就会又被一股子寒冷的秋风吹醒，刺骨的秋意使得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皮肉的萎缩，由里及表的腐朽衰败进一步颓废他的灵魂，最后在冬季响彻世界的雷霆中毁灭了他所有的意识和感官。
一次又一次，每当赵天生残破的身躯好不容易集中起自己散落在天地之间的灵魂，淅淅沥沥的春雨便不约而至，将他淹没在了洪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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