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弦月
杜月笙抽烟的时候不喜被人打搅。她摇着一枚小蒲扇讷讷地看着对面的梁霁书。蒲扇上印着一个民国女人,穿着月白色的旗袍,眉眼如黛,红艳艳的唇上叼着一根未燃尽的黄皮香烟,道不尽的性感与美丽。
这是梁霁书八月来第三次来催稿。他浑然不觉尴尬,只觉眼前的女子与蒲扇上的民国女人有七八分相像。而杜月笙并未穿旗袍,却只是在及膝的黑色吊带裙上松松垮垮地披上一件浅灰色的披风,那慵懒闲散的模样倒真与蒲扇上的民国女人如出一辙。
杜月笙迈着轻盈的步子慢悠悠地踱到梁霁书的身边。那瘦弱的身子仿佛纸做的,风一吹便会倒下。她俯下身将指尖的香烟送到梁霁书的嘴里,脆生生地笑道:“梁编辑还真是闲,日日来我这催稿,要是让别人见了,不知会杜撰出怎样有趣的故事来呢。”梁霁书脸一红,不知是被杜月笙的话给激的,还是被杜月笙那惊世骇俗的动作给吓的。总之,梁霁书的内心很不平静。
他将嘴里的香烟取下,目光不经意扫过杜月笙红艳艳的唇,只觉心里像猫抓的,有些难堪。他道:“最近读者催得紧,反馈信连连不断,只说杜姑娘三日一更,速度实在太慢,林主编才叫我来催的。”她道:“下次你可叫林主编亲自来催,何故让你来替他受骂。”梁霁书心里没了主意,林主编是他的上司。众人皆知杜月笙名满京都,上海文学尚有她的一席之地。而她的美貌亦是与她的才气齐驱并驾,世人皆呼她为“奇女子”。唯有一点,杜月笙的创作速度极慢,这才有了梁霁书催稿这一出。而整个报社都知晓杜月笙的脾气不甚随和,几乎无人敢来催稿,遂此艰巨的任务便落到了梁霁书的头上,而梁霁书只是小小一个编辑,既无才貌,也无背景,其中的难处可想而知。
梁霁书思量之间杜月笙已起身走到阳台上。她用精心修剪过的指甲轻轻捻过红玫瑰的花瓣,一下一下的,撞在了梁霁书的心上。他直愣愣地看着杜月笙说道:“杜姑娘应少抽些烟的,对身体不好。你说的话我会与林主编说的,即是打搅了杜姑娘,我走便是了。”梁霁书说完,忙不迭抓开门逃也似的离开了。杜月笙瞧着他的背影,心里想着这人实在有趣竟也笑出声来。她抽出一根烟点燃,便暗自思忖他的一句句“杜姑娘”实在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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