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神隐
娜娜子在踏进空间漩涡一瞬间，因为剧烈的颠簸，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虎伞菌？晚呢，晚呢，则下创或。”
千春的脸上笑眯眯，半点担忧也没有。府山君而已……虽然凶险，但也会十分有趣不是吗。在她的眼里只要好玩，就没什么值得害怕了！所以，她几乎是蹦跳着跟了进去。
唯一真正担心这一切的多多莉，也只能叹了口气，跟了进去。
随后扭曲的空间在一瞬间关闭，一切又恢复原样。
但是，这一次……却有了一个目击者。
而身处在空间裂缝里的众人，却并没有意识到这个目击者，他会成为日后无穷无尽的麻烦。
娜娜子缓和了好久，说话才总算清楚了。
“府山君啊……要是被我爷爷知道，啧啧啧……”
“娜娜子，你爷爷很凶吗？”
“严格的来说，那就恐怖……啊~千春一定不明白吧，唠唠叨叨却又十分爱惜你的老人家。”
千春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视线顺势挪到了多多莉的身上。唠唠叨叨……十分爱惜……老人家…嗯……很符合呢！
“明白的，十分明白。”
多多莉的嘴角僵了一下，对于那个老人家的形容有些不满。不过，眼下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府山君，可不是普通的神明，而且……脾气不太好。
府山君，原是山神。作为神明，以神隐保护神之选民便是职责之一。而神之选民，指的是不满十八岁的少年少女。他们得到神明的庇佑、爱护，有远超于常人的能力。他们会在神之居所，成长至十八周岁，重回人类世界。
这算得上是一种特殊的保护，但人类对神隐事件的诸多谣传，对神明的指责，令神隐事件成为某种诱拐事件。
担负恶名的神明，多少会有些脾气。再加上…府山君并不十分喜欢孩子…
如果打扰了府山祭，神明的怒火可不是什么好玩的。
多多莉正想着，黑暗的尽头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府邸。古色古香的飞檐，略显飘逸的白色纱帘。雾气中，回廊上传来欢笑声。走近了，发现一些少男少女，穿着白色单衣。紧闭着双眼，神情愉悦，周身隐隐泛着白色的柔光。
一片祥和宁静的景象。
千春和娜娜子才踏出一步，只觉得脚下一紧。多多莉双手化刃，一击切断了两截黑色的触须。他将千春抱到半空，背上却狠狠挨了一下。躲避着触须的攻击，又要护着千春，并不占上风。这些触须速度很快，甚至还能腐蚀他的妖气，限制他的速度和攻击力。
娜娜子就没那么幸运了，她虽然是巫女，但以神力去对抗神明，是最不明智的。
所以……
“救命……”
多多莉没有能力再照看一个，就在这个时候，千春挣脱了他从半空直直的掉了下去。
千春闭上了眼睛，身上发出淡淡的光芒，那触须的攻势突然缓和，幻化出一双手温柔的将千春环住。
“怎么……又是你。”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触须深处传来，黑色淤泥一样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空洞。一个头戴黑冠，身穿黑色单衣的白面老人缓缓出现。他闭着眼睛，却有冰冷的视线传来。多多莉的弯刀变化了模样，成了纯黑的太刀。这个眼神，令他芒刺在背。
府山君只是随意的一瞥，并不打算追究这柄妖刀。不过是妖物，不值得上心。重要的是……他低头看着千春，眼神里满满都是厌烦。
令人头疼的孩子…
“你已经成年了，这里并不欢迎你。”
千春咧开嘴，毫不客气的伸手拽了府山君的白胡子。
“神明不老不死不灭，怎么就不能换个好看些的皮囊。”
府山君额头的青筋跳了跳，想斥责几句，却也察觉到千春的不对劲。神选之子成年后，回归人类世界，向善向恶，就都是个人的命数。神明不再干预，也再不过问。
所以府山君，只是摸了摸千春的头，没说什么。
多多莉看出府山君没有恶意，便将娜娜子拽了出来。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女人…
娜娜子挠了挠头，有些心虚……
“我是来找……妹妹的。”
府山君睁开额头的眼睛，里面没有瞳孔，只有一片纯白。他手一挥，回廊里的一个女孩就突然出现在娜娜子的面前。她和娜娜子有七八分相像，闭着眼睛，却一把抱住了娜娜子。
“姐姐。”
“妈妈不是教过你，遇到神隐要好好留言吗？”
“对不起姐姐…”
“算了，你得跟我回去，妈妈非常担心。”
府山君双手一合，女孩和娜娜子瞬间成为石像。千春脸上的笑意未变，反而饶有兴趣的摸了摸石像。还有温度，能听到微弱的心跳声。
府山君为什么会讨厌孩子……
是有原因的……
——
那一年府山君四千六百一十二岁，他还习惯将自己扮作一个书生。神隐祭马上就要开始了，这一次他要带走三男三女。神祗里刚种下了合欢花，可能有些飞絮……嗯…午饭的话，准备些鱼和水果…
“你是谁？”
府山君想这事，没注意眼前，撞到了个十五六岁的女孩。
“我是……是…我是府山君。”
“那是什么，好吃吗？”
府山君好脾气的笑了笑，发现眼前的女孩身上有柔和的光。而且，靠近了，能闻到神的芬芳。这是一个神选之子，而这里四周……正好没人。
府山君蹲下身子，从手中变出一颗糖果。
“糖好吃，尝尝吗？”
“好啊。”
女孩吃了糖，甚至没有多问一句，就跟着府山君走进了神祗，这个女孩就是千春。
之后神祗内鸡飞狗跳，合欢花被拔了个精光、石山水被凿了个千疮百孔、就连锦鲤鱼也成了餐桌上的菜。珍藏的书画成了废纸，喜欢的杯盏更是无一幸免。
最可怕的是，千春能解开府山君的咒法，肆意将神选之子带出神祗。甚至，可以彻底去除神选之子的神性。
能做到这种事的，千百年来她是唯一一个。
——
府山君从长久的记忆力回过神，对眼前这张笑脸皱了眉头……
“你想做什么？”
“你让娜娜子和她的妹妹离开，我就离开。”
“只是这样？”
“对，只是这样。神选之子虽宝贵，却也不是那么难寻。一个女孩，以府山君的能力……很快就寻到了。”
“神隐是为了保护。”
“那是神明以为，对于人类，失去了孩子……代表着痛苦。”
府山君本想嗤之以鼻，那不过是肤浅的呵护…可对上千春那笑眯眯的眼睛，又没能说出口。一个女孩，并不那么难找，不要跟这个丫头起什么冲突吧。要是被嫉恨或者惦记上了，可能……不太好过。
“你得保证，再也不出现在我的神祗。”
“好的。”
“踩进一步都不行。”
“知道了，年纪大了真是啰啰嗦嗦的。”
“……”
千春咬破了食指，血珠接触到石像的那一瞬间，石像表壳龟裂粉碎。
娜娜子猛烈的咳嗽起来，也不忘护住自己的妹妹。哪怕是神明，也不能带走妹妹……
额……所以现在，是什么状况？
那个凶神恶煞的神明……似乎…一副送瘟神的样子…娜娜子还没有回神，千春就拉着她们跳进了一道缝隙之中。同样是通往异界的路，千春的比娜娜子打开的稳定许多。
娜娜子不时回头看，却见府山君的眼神里……有些…牵挂？
但那只是一闪而逝，也看的不太清楚，比起这些还是将妹妹赶紧带回家要紧。
“这次谢谢你了，这个人情我记得，以后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
“恩……好，以后记得提醒妹妹，小心陌生人给的糖果哦。”
“恩，好。明天见，千春。”
“明天见，娜娜子。”
送走娜娜子后，千春并没有走远，一个人又重新回到了教室。多多莉在身后跟着，对刚才的事存有不安。
他一直都在千春的身边，千春被府山君选中的事，为什么他没有丝毫的印象。就算时间太长，遗忘了许多无关紧要的事。但，神隐这样的事绝不该没有丝毫的印象。那么……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
千春将手指放入口中，小心舔了舔伤口。
“啊，已经好了。”
多多莉回神，看了一眼她的手指，脸上……闪过一丝红。
“恩，以后……别这么干，我可以处理。”
“府山君是神明，多多莉……你不行的。”
“不拼尽全力，输赢也不一定。”
千春坐在位置上，双手抱着膝盖。
“因为你是男的，所以不能听……不行两个字吗？”
多多莉一时……没转过弯，愣了半拍。随后反应过来，假意咳嗽一声缩回伞里去了。
他知道，千春是有意的，千春也知道，岔开话题的作用并不大。
只是两个人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已经生出一种默契。
你不愿意提，我就不问，你愿意说，我就听着。
没关系，他们还有足够多的时间，多多莉愿意等，千春也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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