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战心
CX-5在夜幕下飞行，轰鸣声如同海潮，回荡在机舱之中。
楚渊洺侧头看了看舷窗外，他们正处于云端之上，云海无涯，延绵不断。星光呈现出柔美的线形，一轮皎洁的圆月由于天文现象，似乎身居机翼的下方。
“害怕吗？”他的对面，赵谕轻轻地问。
楚渊洺回过头，胖子手中捧着任务明细，目光却没有落在那上面。他的圆脸在夜影的雕刻之下，呈现出了几分朦胧的棱角，五官也隐没在昏暗之中。
“有一点，你呢？”
“我不害怕。”赵谕轻轻地回答。
“真的？”楚渊洺略感意外，毕竟他的伙伴可是以胆小多虑著称的。
“真的。”赵谕回答。
“看来你的心态强大起来了，训练成效挺显著嘛。”
“那只是其中一个方面。”
“另一方面呢？”
胖子沉默了一下，说：“我有没有跟你提过我爸的身份？”
“没有。”楚渊洺摇摇头，“怎么了？”
“他曾经是一名军人，我出生那一年，就是他离开我妈，前往部队服役的那一年。”赵谕回忆了一下，缓缓开始讲述，“在我三岁的时候，他回来了，从此我就活在了他的阴影之中。他粗鲁、专横，脾气暴躁，刚愎自用，难以亲近，我和我妈都很怕他。”
“嗯，我在听。”楚渊洺点点头。
“但即使是他这样的人，也有过和我一起坐在榕树下聊天的时候。”赵谕喃喃地说，“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我都忘记了是什么时候。现在我对他的印象也已经模糊，只记得他生……前跟我说过的一句话。”
楚渊洺静静地望着伙伴，没有说话。
“那是一个初夏的夜晚，我和他最后一次坐在院里的榕树下。他摇着扇子，拍着我的肩膀，又和我讲起了他最拿手的人生大道理。我并不喜欢他说这些东西，让人觉得很装X，但我还是挺开心，因为我喜欢和他坐在一起的感觉，平平和和，没有硝烟的味道。
“他跟我说，男人这辈子总会碰到一些誓死都要守护的东西，可能是梦想，可能是理念，也可能是你喜欢的女人。”赵谕说着，轻笑了出来，“那时候我刚上初二，正是中二病最重的时候啊，那家伙就跟我说了这么一句话，让我记到了现在，每次想起都觉得尴尬得要死。
“其实，你还是认可这句话的，对么？”楚渊洺轻声问。
他适时地移开了话题的重心，因为他看得出来——同伴并不想提起关于自己父亲的往事。
“唉，是啊，回头我细想了一下，这话的确有道理，就是语调非了点。”赵谕叹了口气，“就像我们现在的状态，飞往一片罪恶的土地，洗清那上面滋生的黑暗，也算是守护了什么东西吧。”
“‘正义’。”楚渊洺说，“一个恢弘的词语。”
“对，太宏大了，大得漫无边际，”赵谕赞同，“但它一直是我的信条之一，值得我去守护。”
他合上手中的文件夹，扔到桌面上，“所以，我对接下来的这次行动并不怎么感到害怕，相反还有一点小小的激动。”
“人类总是倾向于相信这种大词，比如正义，比如勇气，也比如信念，因为它们真的能给人实质性的力量。”楚渊洺说，“先前我也不信，但在受训的这段时间里，我开始信了。”
他第一次跑三十千米的时候，就跟电影《面对巨人》里的主角泰勒一样，全凭艾雅在一旁给予他激励和鼓舞，把脑袋放空了一直跑下去，硬是撸完了教廷军训练里最艰苦的项目之一。
在那之后，他全身的机能都实现了质的飞跃，对水晶棺的操控也因此迈上了新的台阶。
“是啊，心存希望总是没错的。”赵谕点点头，“对于这次行动，不用想太多，有剑就拔剑，有枪就拔枪，百分之九十九的问题都能解决，剩下的百分之一，就交给神吧。”
·
“来聊点有趣的东西吧，”楚渊洺说着，站起身来，从后方的装备架上取下一个金属箱，“这是我的专用装备，你猜猜里面是什么？”
赵谕目测了一下箱体尺寸，“60×40……手枪？微型冲？”
“都不是哦。”楚渊洺打开了箱盖，从里面取出一把黑红相间的机械枪刃，刀柄与刀身的连接处有一大块科技装置，还有一道插槽，看起来像是个驱动器。
“这把枪刃名叫「炙语」，是魔动机械产物，需要插/入驱动件才能产生杀伤力。”楚渊洺又从箱里拿出一根暗红色的十字形机械条，填充到插槽里，而后扣下扳机。
刹那间，刀刃上跳出血红色的细小火炎，一道热浪倏然逼来。
赵谕慌忙举起手臂，遮挡住面部，他已经对同伴的胡来行为产生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没事的啦，这是在系统控制下的异体源释放。”楚渊洺笑着拔掉驱动件，火苗立即熄灭无踪。“见过鬼还不怕黑么，现在就是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再乱搞了。”
“那就好。”赵谕松了口气，放松下来，“不过话又说回来，枢机不是说过，非危急时刻不能使用异体源武器？”
“对啊，所以研究所还配备了另一根驱动件。”楚渊洺拿起另一根手枪弹夹形状的矩形机械条，填充到插槽中，“这是普通能源的驱动件，可以产生高热，但不具备异体源的‘意志’，无法对物质的基础结构造成变动。我一般情况下就用这根。”
他把炙语放回箱中，“你的呢？”
“我？”赵谕想了想，摇摇头，“我没有专属装备。”
“哈？为啥没有？”
“因为我是教廷军的文职人员，上前线也只是辅助你干活的。”
“嗯……也是嗷，你这体型就不像军人。”楚渊洺坏笑道。
“去你的。”赵谕也不在意同伴的讥讽，淡淡地说。
“话又说回来了，我第一天上训练场的时候，训练师跟我说文职人员不用练体能，搞得我差点就跑去申请了。”楚渊洺回忆道，“结果后来由于某些原因，没搞成，还是成了一名士兵。”
“就你这权能强度，加入文职部门，就是暴殄天物啊。”赵谕想起那天晚上这家伙的状态，不由得再次心生恐怖，“昔拉之舞，多可怕的名字，不拿来打架太浪费了。”
“害，可怕个P，现在这阶段都是愣头青，能在战场上活下来都不错了！”楚渊洺苦笑着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一阵警报声忽然席卷了机舱。
楚渊洺和赵谕都一个激灵，坐直身子，环视四周闪灭的红色灯光，“到时候了么？”
话音未落，驾驶员的声音就从扩音器中传来：“舱内人员注意，飞机即将到达目的地——索马尼斯共和国首都莫格特沙上空，一分钟之后，进行跳伞！”
两人收到指令，立即开始穿戴跳伞装具，背上伞包，戴上呼吸面具和防风目镜。紧接着，飞机后方的坡形舱门缓缓打开，刀锋一般的冰寒空气汹涌而入，机舱内气压急剧下降。
“请舱内人员前往跳点，十秒钟后执行跳伞。10，9，8……”
他们背着沉重的装备，走向那扇大开的舱门。漆黑的风流愈加猛烈，扯得楚渊洺的身躯微微晃摇，他不得不抓住了门边上的扶手。
7，6、5、4……
“哇哦！太特么刺激了！”身旁，赵谕兴奋地大叫起来，声音微微颤抖。
这家伙……肯定还是很紧张，但不再会紧张得瘫倒在地，只会哭哭啼啼了。楚渊洺轻轻地笑了笑，一边对同伴的成长感到欣慰，一边努力止住双腿的抖震——第一次跳伞，谁不紧张？
3、2、1、0！
“跳！跳！跳！”驾驶员在机舱里朝后方挥手。
楚渊洺和赵谕毫无犹豫，即刻飞身跳下，瞬间就隐没在了深黑的夜色之中。
两人在高空中滑翔，被躁动的气流拽得飘来荡去，像是狂风中的轻燕。这是种过于奇妙的感觉，恐惧已离他们远去，只有无尽的快意，酣畅淋漓。
“啊啊啊——好爽啊——”由于体重原因，赵谕下落得比楚渊洺快，他在下方放声高喊，像是彻底解放了自我。
“得了，到时候记得拉伞！”楚渊洺在上方大声说。
在他们的后方，CX-5的舱门缓缓关闭，机翼拖着航标灯的三色流光，消失在深沉的夜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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