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四维生物尝试阻止小穿越者（中）
“那个，峰原同学，”雨瑶试探着开口，“我们不是要去阻止那个男孩吗？为什么要走向操场的方向。”
嗯，所以说这就是三维生物和四维生物思维方式的不同。
“我有个原则。在执行任务时，尽可能独立于事件光锥之外。”
“什么意思？“雨瑶没听懂。
“很简单。举个例子，如果为了阻止一个带着枪穿越到古代的人，你拿着炮冲上去轰死了他，那就没有意义了。”
“原来如此，”雨瑶若有所思，“虽然守序者是阻止穿越者改变历史的存在，但守序者本人也是有可能对时间线造成影响的。”
教学楼和操场距离很近，只隔着几座花坛。我们穿过了花坛中的一条小路，便走到了操场边。
“其实你小时候遇到的那个守序者就很不专业，”我继续讲解道，“他的确阻止了乌竹先生改变历史的行为，但这一切却被你目睹了。若非你作为拉普拉斯妖原本就能观测到四维生物，他的行为就改变了历史——他让历史上多了一个本不该了解‘守序者’存在的人。”
“但是这样的话，就意味着你不能在穿越者以外的人面前暴露身份、能力，并采取过于明显的措施。那要怎么做才能有效进行阻止呢？”雨瑶还是有些困惑。
“这就是我正在做的，”我们找到了操场边围栏上的一处侧门，我抬头观察了一下这处侧门与球场的相对位置，便打开了它，“通过石子引流术。”
“石子引流术？”
“来自阿拉伯的一个典故。传说古代阿拉伯有一位游吟诗人，曾来到一处村庄。他为这座村庄带来了外界的新闻、农作物的种子，以及美妙的歌声。但是，贪婪占据了村民们的内心。他们绑架了诗人的徒弟作为人质，要求诗人每个月都来他们村庄。在诗人拒绝后，他的徒弟被残忍杀害了。”
“不可原谅。”雨瑶的手攥紧了些。
“的确。第二天晚上，诗人在村庄南部放下了一颗石子，便销声匿迹了。时光如梭，六十年后，在人们庆祝一年一度的丰收庆典时，河流决堤，彻底摧毁了这座村庄。”
“没错，起源正是六十年前诗人放下的那颗石子。石子改变了一条小水流的流向，从而也改变了这条水流汇入一块水坑里的角度。水坑长久以来被水侵蚀形成的边缘形状也因此发生了改变，导致一块立在水坑边的怪石逐渐受力不均。终于在某天，怪石倒下，砸坏了前方瀑布的顶层。这也导致河流上游的河道被拓宽了。随后，村庄里为河流修建的土堤坝不再完美适合，最终造成了决堤的惨剧。”
“这就是石子引流术。与蝴蝶效应不同。蝴蝶效应是一连串随机事件的叠加造成了一个随机的后果。而石子引流术则完全是出于人为的计算，导向了一个设计好的结局。那位游吟诗人独立于事件光锥外，仅仅通过一颗石子，完成了对村庄的复仇。”
“我明白了，”雨瑶点了点头，“如果我们直接去教室门口带走那个小男孩，这就是踏入了事件光锥里。就好像那个诗人扛着铁锹去挖开堤坝一样。”
“你终于明白我的行事方式了。”我欣慰地笑了，把目光重新投向球场。那里，小学生们激战正酣。一个中锋正带着球冲向对方球门。但小孩子毕竟下盘不稳。在面对对方球员的阻拦时，他试图进行盘带，却一个不慎把球踢出了界。
“喂，那边的大哥哥，能帮我们把球拦住吗？”
好吧，再一次到了我最喜欢的百变性格环节。
我一把把侧门拉到彻底敞开，然后转身怒吼道：“自己去捡！小鬼！大爷我很闲吗？”
孩子们被我的大喊吓得愣在原地。那个足球从我身边一路滚出侧门，滚向了教学楼的方向。
“阿...阿凡，你去捡吧。”那个可怜的中锋被另一个孩子推了一下。
阿凡走了几步，但看见我一脸凶恶地站在侧门旁，又站住不动了。
“还......还是算了吧，”他迟疑着回头看向自己的小伙伴，“器材室里还有球吧？再拿一个好了。”
“不行。滚出去的球不捡的话，会被老师怪罪的。”事不关己的孩子们继续怂恿。
阿凡回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准备硬着头皮走过来了。忽然他发现了另一个选择。
“喂！那边趴在教室门口的，帮我们把球踢回来！”
我微微一笑。那个小穿越者，林清松，被卷进事件光锥里了。
其他的孩子也发现了他，都开始叫喊起来。未经过变声期的小学生尖利嗓音吵得我都有点头疼。
“可以走了，”我招呼雨瑶，“引流已经开始。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的剧本就是教室里的老师出来维持秩序，然后林清松为了避免被发现提前逃离。但他也不能跑太远，因为他的目标还在那间教室里。那么让我来看看哪里比较适合躲藏。啊，教学楼背面那片小树林就不错。我们走吧。”
雨瑶没有动。我疑惑地回头看着她。
“一定要这样欺骗自己吗？”她的脸色令我有些捉摸不定。
“你真的没有自己的性格、自己的愿望吗？这样随意切换自己的性格，随意践踏自己在他人面前的形象，你真的完全不在乎？”
“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的脸色阴沉下来。
“没什么。我只是希望你多想想真实的自己。或许，连我这个外人都比你更了解你自己的本性。走吧，继续执行任务。”她低下头，与我擦身而过。
我的本性？我能有什么本性？什么性格、形象、愿望的，都是用来完成任务的工具罢了。有的人吃软不吃硬，有的人吃硬不吃软，还有的人要软硬兼施。我的形象就在懦弱、温和、暴躁、勇敢等表现之间来回切换，而且我早已习惯了这样。这有什么不对吗？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女孩。说到底我又不是个完整的个体生物，终极目标就是维护时间线罢了。
“所以说，还是思维方式不在一个维度啊。”我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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