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城南医院
颜枫的手机响起的时候，她正坐在自己的车里，车子停靠在城南医院正门一侧的停车场。
看到打来电话的是林微笙，颜枫的心里涌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颜枫姐……”接通电话后，手机扩音器里传出了林微笙的声音，她把颤抖的声音压得很低，期间还夹杂着小声的啜泣。
“怎么了？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颜枫问道。
“有一个双手很恐怖的奇怪女人……死了两个人，还有一个男人……还有冰……”林微笙的话语逻辑混乱，显然她正处于极度的恐惧中。
但颜枫还是猜到了大致的状况，当林微笙提及男人和冰时，她立即想到了那个人。
这下子状况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颜枫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这种时候她绝不能也变得慌乱起来，她试着以平静的语气安抚林微笙的情绪，“微笙，你要冷静。听我说，那个女人很危险，但是那个男人应该不会伤害你，你现在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千万不要靠近那两个人。”
“他们……他们打起来了……”林微笙的啜泣声越加急促，但声音却开始变得模糊，“那个女人……怪物。”
颜枫这时才想到，作为普通人的林微笙处于那两人高强度的意识场下必定受影响极大，现在她还能勉强维持清醒给自己打电话，但如果那两个人冲突起来，林微笙再继续受到意识压制的话，她必然很快就会失去意识。
“微笙，不要去看他们，离那两个人越远越好！”
“嗯……我在……”林微笙的回答已经开始含糊不清，接着林微笙的手机似乎掉在了地上，颜枫听到了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微笙？！你没事吧？喂——？”
无论颜枫怎么呼喊，手机那头都没有再传来回应，颜枫用力地在方向盘上拍了一下，情绪糟糕至极。
傍晚她找到林微笙的时候，虽然随口说了一句遇到事情可以给自己打电话，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林微笙居然真的被卷入了这件事里。
“发生了什么事？”
车后座传来了一个语调毫无波折的女声。
颜枫回过头，看着那个一身黑白色运动装的女人，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说道：“是林穆夕的姐姐林微笙，孙易然已经和蝴蝶接触了，不知道为什么林微笙会在那个现场……这一家子真是够倒霉的！”
“蝴蝶已经行动了的话，那吹笛人应该也准备出现了。”
颜枫也想到了这一点，如今的状况下她根本没有余裕再去考虑林微笙那边，何况现在她也没办法改变什么，她只能努力让自己暂时不去想林微笙的事情，只能希望孙易然能够保护好那个可怜的女孩了。
“所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给你安排的地点应该是距离悦尚名园最近的市中心人民医院吧？”颜枫对身后的女人问道，因为情绪的问题她的声音略显严厉。
车后座女人正是本该前往市中心人民医院蹲点的韩霖霏。
韩霖霏并没有因为颜枫的质问而情绪有所波动，仍旧平静地回答：“特别专员应该没有必须要听从分部指挥的义务。”
“的确如此，但是现在是什么情况难道你不了解吗？吹笛人随时有可能出现在任何一个医院，如果恰好就是市中心人民医院的话，你这种行为会带来什么结果你有想过么？”颜枫加重了语气。
“不会发生那种情况的。”韩霖霏注视着颜枫的双眼，“吹笛人会出现的地方……就是这家城南医院，我想颜枫部长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在会议时做出那样的安排吧？”
颜枫愣了一会，表情变得难以捉摸，她忽然说道：“夏无雪，你先下车等一会。”
从韩霖霏出现后，夏无雪就感觉到车子里的气氛有些不对，所以一直没敢出声，而颜枫在接了那个电话以后，气氛更是凝重得让夏无雪感觉如芒在背。这会颜枫的意思明显是让她回避，夏无雪立即识趣地应了一声然后下了车，但也没有离开太远，毕竟她还要维持能力隐匿三个人的气息。
夏无雪走出车子后，颜枫才对着韩霖霏问道：“韩霖霏，你到底知道多少事情？”
韩霖霏说得没错，颜枫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分部的其他人卷进这个有可能牵扯极深的事件中，所以才做出了那样的安排，看似是为了多处撒网避免遗漏，实则只是要支开分部的其他成员，同时避免崔明哲的怀疑，但颜枫的想法如今却被韩霖霏一眼就看穿了。
在韩霖霏来到南林市的一年多里，颜枫从没有对这个顶着特别专员头衔的年轻女人太过关注，总部对颜枫只说韩霖霏是为了搜捕一名重要的逃犯才驻留在南林市，现在看来，那名所谓的“重要逃犯”多半指的就是吹笛人了。
至于吹笛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南林市，又为什么会与眼前的这家城南医院扯上关系，颜枫全然不知。
有关城南医院的一些事情，可是连执行部总部的人都不知道的。
颜枫至今仍然清晰记得，十一年前她刚刚从山海学院毕业的那一天。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山海岛真正的领导者，那是一个面容亲切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就像是随处可见的普通大叔。但身处他的意识圈中时，当时就已经是A级的颜枫连一秒钟都没能坚持住，几乎瞬间就要失去意识。
正是那个男人告诉颜枫，她将会成为南林市执行分部的部长，成为学院有史以来第一个刚毕业就能就任部长职务的人。
而当时在场的另一个人，颜枫在学院里的导师，则告诉了颜枫有关南林市这间城南医院的秘密。但颜枫明白导师并没有告诉她所有事情，她所知道的仅仅是一个巨大秘密的冰山一角而已，真正知道全部真相的只有导师和山海岛的领导者两人而已。
所以当韩霖霏突然出现在城南医院时，颜枫并不确定她究竟有什么考虑，她也有想过或许韩霖霏是导师和山海岛的领导者另外安排的暗桩。
被颜枫如此一问，韩霖霏似乎别有深意地轻笑着回答道：“我知道多少，取决于颜枫部长愿意告诉我多少了。我现在会在这里，只是因为我推测出了吹笛人会出现在这里，仅此而已。”
颜枫无法判断韩霖霏究竟是真的不知内情，还是在故作无知。她转回了头，坐在驾驶座上，只从后视镜里观察后座的韩霖霏，斟酌片刻之后，颜枫决定说出部分无关痛痒的真相。
“其实我也只是推测而已，你还记不记得，在李鸢重现的回声里，吹笛人说过‘要到某间医院’的目的是‘取走某样东西’，我猜测他想要的也许是城南医院里遗留的……实验记录。”颜枫看着后视镜沉声说道。
“实验记录？”
“这间城南医院，在过去叫做‘温氏私立医院’，是国内著名制药企业‘温氏集团’经营的私立医院。”颜枫目光转向车窗外，城南医院亮着光的招牌，“温氏集团原本经营状况一直很正常，但却在十七年前突然倒闭了，官方对外宣称的原因是资金链断裂导致许多巨额药品订单无法及时供货，再加上投资方接连撤资，违约金滚成了无法负担的债务，最后把集团拖垮了。”
颜枫摇下车窗，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一盒细香烟，朝后座的韩霖霏晃了晃。
“我不抽烟。”韩霖霏摇头说。
于是颜枫自己拿出一只香烟点着，将烟雾吐出车窗外，接着说道：“但实际上，温氏集团的垮台，是因为山海岛的介入。温氏集团表面上是一家正规的制药企业，其实仍然是藏污纳垢，背地里做过许多不人道的事。比如这家前温氏私立医院，实际上是他们用来做违法药物试验的实验基地。他们会找到那些身患重病又无力承担常规医疗费用的病人，以免费治疗作为条件，利用病人作为新药的试验品，走投无路的病人大多数会答应，他们会跟温氏集团签订一份合同，也就是生死自负的卖身契。”
说起这些阴暗的事情，颜枫又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当然那些病人中也不是没有运气好被治愈的，但绝大多数都因为新药难以预测的副作用最后非死即残，对待这部分病人，温氏集团又会提供一大笔封口费，那些原本就缺钱的病人家属，在这之后也大多数不会报警，这件事情就这么在这座城市里埋藏了十几年。”
韩霖霏有些不解：“这种事情应该不至于会让山海岛介入吧？”
执行部的确偶尔会协助公安部门应对一些棘手的恶性案件，但在韩霖霏看来，温氏集团的非法药物实验虽然十分有违人道，但还算不上是“恶性案件”。
颜枫回答道，“山海岛之所以会关注温氏集团，是因为他们还做了其他的实验。”
“其他的实验？”
“有确凿的消息表明，在大约二十年前，在这间医院里还秘密地进行过一系列特殊的实验……和苏醒者有关的实验，至于实验的内容和起因我就不得而知了。这件事被山海岛知道后，我们当然很快就介入了其中进行调查。最后实验的负责人逃到了国外，那个负责人似乎正是温氏集团当时的掌门人，她的逃跑最后导致了温氏集团的倒台。当时调查这件事的人在这家医院里找到了大部分的实验记录，但仍然有几份记录直到现在仍然下落不明。”
“所以吹笛人来到南林市，目的很可能就是为了那些还没有被找到的‘实验记录’？”韩霖霏从颜枫的叙述中总结出了这个结论。
“应该就是这样吧，我在南林市生活了十几年，除了这件事之外，我可不知道还有什么与医院有关的特殊事情了。”颜枫把只抽了一半的烟蒂随手扔到窗外，推开了车门， 伸脚碾灭烟蒂的同时走出了车子，“下车吧，兔子应该快要撞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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