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饭争夺
那是生机,要去那里。一脚抬起,还未落地,通向门处的走廊就像玻璃上狠狠砸下一块石头,玻璃没碎,藕断丝连的地上开满裂缝,我想把脚缩回,身后地面的坍塌则是不留面的在逼近。可我的脚又不敢迈前,谁知哪一脚会下去,就在我的脚前也不行,后也不能时,左手将本人架空,自己做起主,只见五指伸开,朝前方偏左的地上照出了光,光定在那里,无法移开,感觉提醒我,此乃指引,坍塌已至脚下,我往下看,楼下走廊已空,黑的不见底,不容多虑,我紧忙朝光蹦去,一落地就知信对了,周边都塌了,就站处稳固,没时间高兴,左手又立即照向右侧,我即刻蹦去,脚刚离地,左侧立脚处便没,一到右侧,手又指前方中间位置,我旋蹦去,右侧即空……跟着左手指引,我接近了门,光又定在一处,正要起跳,咵的一声,前边全塌,连光处也受难,亏我没蹦起,我转手瞪着眼睛,才对你产生信任,你就耍花样,差点被你诓。眼睛朝下,似乎表示:谁都有失手时候。想推卸责任,就怨你。落脚处传来坍塌前征兆,现在我只能直接朝门里去,如果跳不进,后果想赖给眼睛也无意义。门离我着实不近,废话,要是近也不用想了,脚下有声音在提醒,快蹦!算了,是福是祸,听天由命吧!我脚下用力,腾空而起,朝门飞去,可我心里在想:赖给谁都没了意义。我跳出的距离,伸手也够不到门,身体正要下落,屁股猛然受了一股向上推力,借由此力,我进了门,砰——门关了,又是黑暗。
我没立马关心暗处,而是两手摸着屁股,闭眼回味刚才那千钧一发的推,那种感觉跟在弹射椅上不一样,我没坐过,但能想象出来,我捏着屁股,在眼睛跟臀部拥抱时,忽然意识到——是手,嗯,就是一双手在推我,是谁的?红!尽管她总是一闪而过,在我眼前停留时间短,但我没看见她的手,她的袖子很长,这跟长短无关,她还是白时,彼此有过亲密接触,我就觉得她是个残疾。黑烟人!他们有那么好心!不管谁占我便宜,总之这个楼太古怪。古怪的还有我的左手,它倏然向上伸直,我抬起头,一束光又从掌中射出,在我顶上聚成一团,它离我不远,我走了起来,这黑暗的地方像是活动的,光就在我前方,我走了进去。
穿过光我看到了楼梯,楼梯上是一些大小不同的向上脚印,墙上贴着恐怖海报,我不去在意,轻车熟路的往楼上跑去,转过弯,红没有出现在楼口,她爽约了,因为刚才地震她一不小心掉了下去,我干笑两声,奔了上去。一切又恢复了原状,似乎地震从来没有发生,不同的是这层把窗户换成了门。来到一个门前,我转过左手,眼睛不见了,它在休息么?我还累着呢,打了两下响指,左手毫无变化,它睡得还真死。我伸手推门,门纹丝不动,我将头低下,没有钥匙。铛、铛、铛……有声音传来,我转身辨向,听来是在走廊另一端,这次会是什么?又是一个陷阱!我在廊道里走了九十度,来到对面走廊,我看到了一只碗,碗里放着两个大馒头,我听到了嗓子里发出的吞咽,这是一个信号,它迅速在我肚里传来饿的嚎叫,身体又不受控制了,两条腿径直来到碗前,撇过蹲的步骤,我抓起一个馒头就没命的往口中狠塞,馒头又凉又硬,可吃起来简直是绝顶美味,我终于摆脱了金灿灿带给我的挑食毛病。一个两三口就被解决,当我向另一个下手时,却陡然停住,我看到在一只脏兮兮的碗里放着一个发了霉长满绿毛的馒头,馒头上爬着好多红头苍蝇,我刚才吃下去的就是这个!随即一股恶心涌来,我弯腰欲吐,余光瞥到了什么,头一扭,就忘了呕吐这件事,在我旁边蹲着一排死人样的家伙,一个劲的吃着面前碗里发臭的东西,他们衣衫破烂、蓬头垢面,脸无半点血色,一个家伙吃着吃着眼睛掉进了碗里,他连同吃的抓起就塞进了嘴里,再看他的手,指端只剩骨头,我滴个太阳,他们都是死人!我活见鬼了!趁他们吃的专注,我蹑手蹑脚的往后退着,不料在我就餐碗里的苍蝇飞了起来,它们飞到贪食的家伙那里,从耳朵、鼻子、眼睛、嘴巴钻了进去,那些家伙突然全部停止了进食,整齐划一的把头转向了我,他们丢下碗中的美食站了起来,瞅这架势不言而喻了。我转身撒腿便跑,身后传来哦哦哦的喘息声和杂乱的脚步,我急忙甩着左手,眼睛,快醒醒,该你发挥了。这家伙完全睡死了,还是得靠自己啊。怎么靠呢?跑呗!还好这群家伙只是跟着屁股撵,没有聪明到合围,我一边绕着走廊跑,一边拍着那些门,瞎猫碰上死耗子,怎么着也开一个吧。跑了几圈还真有一扇开了,我赶紧跑进去,门关住了,我松了一口气,颇觉这层有惊有险,不过跟前两层相比,进的还挺顺利。心里就来了自信,我用拳敲着手,好了,光在哪里?黑暗中我往前一走,脸上碰到了东西,我抬手抓住,是根细绳,干什么用的?顺手下拉,咔啪一声,顶上亮起灯,登时我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到,地上躺满了各种身遭不测的死婴,有大的小的,长开的,刚成形的,脸扁的,身残的,畸形的,总之要多恶心有多恶心,恶心的我把刚才吃的终于有机会吐了个干净。我正擦嘴,哇的就听到声音,我忙去瞧,看到一个死婴在叫,刚看到一个,接着又是一个,再一个……霎时间,所有的死婴都开始叫。他们的叫声让我想起嗷嗷待哺这个词,我亲爱的宝儿从娘胎里出来时也是这么叫,让她安静的方法除了她妈的胸就是她爷爷兑好温度的奶嘴儿,奶嘴没有胸我有,就是没奶,这群小家伙儿们的叫声搞得我心烦意乱。突然一个翻身动起来,接着又是一个,再一个……霎时间所有的死婴都动了起来。他们想干嘛?死婴全都在朝我爬,我忙用手势告诉他们,回去回去,别过来,我知道饥饿不好受,可我也解决不了问题,冤有头债有主,谁抛弃的你们找谁去!他们看不懂,只是朝我这里爬,难道这是印刻效应,看来我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必须改正。我转身去开门,手刚抓到门把,脑袋一沉,一只死婴跳到了我头上,张口咬住我的头发就扯开,饿疯了吧。我一把抓住死婴小胳膊,也不管他是小孩了,用力向下一拽,死婴叫着摔到了地上,腰还没直起,后背一沉,我往后去抓,怎么都够不着,急中生智,我身子一转,背着门撞了上去,后背传来一声惨叫,声音未落,一个又扑到了我胸前,不等我手回弯,又有几个跃上手臂和两腿,别看他们小,聚少成多分量也不轻,我一下子被压的贴到了门上,正在我手忙脚乱时,呼的一个死婴就飞到了我脸上,那张小嘴立时就在我脸上饥不择食的嘬来嘬去,我狠命摇着头想把他甩下来,小家伙两只小脚丫勾住我的脖子,两只小手抓得很紧,我把自己摇得晕乎了,他还是不下来,我视线被挡,身上感觉更重了,我必须赶紧出去,不然会被压死。我晃晃悠悠的摸到了门把手,用力拉开门,纵身扑了出去,我趴在走廊里,被带出来的死婴在我身上依旧肆意而为,没等我行动,只觉身上一轻,接着就听到啃食与惨叫,我刚一转头,脸上的死婴就离开了我,只见一双白骨森森的手抓住了他,咵的一口咬在死婴身上,死婴发出凄厉的惨叫,我定睛去瞧,追我的那群饿鬼正在啃食死婴,我就地打了几个滚,躲开他们,急忙起身,夺路而逃。
趁着他们有东西吃,我跑着去找开的门,兜了一圈儿来到那群吃货的身后,门没有一个开的。怎么回事儿,刚才还有开的,怎么现在就没了。正在犯难,难题接踵而至,那群家伙已经把死婴们吃得连渣儿都没剩,立时转身瞅着我就是剧烈运动,科学说饭后一个小时才适合运动,否则对胃不好,现在不是替他们着想的时候,还是先担心自己吧,好好想想刚才的门是怎么开的?我边跑边想着,之前身后的那群家伙在追我一如现在他们追我这般,我一边死命的跑,一边去拍跑过的每个门,我起初担心他们追得紧,只是随手拍一下,后来见他们脑子不会拐弯,就腾出手来多拍几下——啊,难道是拍的次数?我即刻印证起我的猜测,我一边甩着身后的尾巴,一边拍着路过的门,两下,不对,三下,不对,四下,不对,五下,还不对,我火了,到底几下——说着顺腿踢了门一脚,嘎吱——门开了,我连忙闪了进去。我靠在门上,理了下思路,终于明白了开门的方法。重点不在手,而是脚,脚就是开门的钥匙,第一次门开时,我好像也是踢了一脚。搞清楚了接下来就是面对黑暗,有了第一次的教训,我不认为这层那么简单,轻敌总是会吃亏,还是不能大意。我抬手在黑暗中一扫,果然有根灯绳,我抓住灯绳,不急着拉,先有个思想准备,想想这次会碰到什么呢?想不出来,那就拉灯。灯亮了,我愣了,里边有一张烂饭桌,上面铺着一张烂桌布,我愣了不是因为一张烂桌也不在乎那张烂布,我表情的巨大变化在于桌边坐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穿着枣红脏衬衫灰色脏裙子的女人,她有一头卷发,卷发上落满灰尘,右侧发际线的部位没有遮盖露出暗红的头皮,面部是一张没有经入殓师打理过的脸,眼窝与两颊都深深的凹陷,手就不做过多描述了,自己体会,当我一拉灯见这么一主儿时,试问谁能不愣!我愣了,她站起来了,这个女人,不,这个女鬼走了过来,盯着我,我看着她的眼睛,里边很黑,什么都没看到。她抬手抓住了我胳膊,她分明没有张嘴,但我听到一个声音说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知道我在等你么!我摇着头,她不由分说拉着我来到桌前,从桌下抽出破椅子拉我坐下,椅子没坐板徒剩架子,我要是一屁股下去就得爆菊,菊花咱又不是没爆过,这又不是万不得已,我就不享受那份刺激了,我蹲起马步,女鬼返回对面,边走边手在桌上一拨拉的说:看,我给你做了一堆好吃的。
就跟变戏法似的,桌上转瞬多了一堆盘子,盘子里盛着两种东西,一种是不动的,一种是动的,不动的过了保质期,动的没吃过,具体是什么参考贝尔的纪录片,女鬼热情的招呼我,愣着干嘛,快吃啊。我看着就够了,谈何吃,我摆着手。女鬼见我拒绝,来气了,你在外边吃过了!那你怎么不给我说,你知道我做这些费了多少功夫,我早早去买菜,回来一个人累死累活的做出来,满怀高兴的等你回来,结果你给我来这么一出,你知道我多难过么……女鬼的口气跟我老婆埋怨时如出一辙,我现在肚子都饿扁了,我多么希望对面正冲我唠叨个没完的就是亲爱的,桌上堆满了她做的咖喱饭、生炒面、炸酱面、饺子和特调的沾汁,门外是晚上,喝碗她熬得米汤,再来口她拌得萝卜丝儿就舒服到家了。我注视桌上,竭力想象老婆做的美味,遗憾地是我不会变戏法。女鬼笑言:瞅你那样子,装,再装,一看就没吃,你在跟我开玩笑呢,张嘴!女鬼夹着一条活物喂到我嘴边,我忙将脖子缩后。怎么,你是吃腻了我做的饭,还是嫌弃我这个人了。我摆着手,你误会了。男人都一样,喜新厌旧,我知道自己老了,不再年轻,可我从来没有懈怠过一天,我努力在做好一个妻子能做的啊,每天给你洗净衣服,让你出门时总是穿的整洁,把屋子收拾干净,让你回来觉得舒适,做你喜欢吃的可口饭菜,让你在应酬后还有一个健康的胃,你说我缺乏情趣,可你给我买的那个内衣我不喜欢为了你我也穿了。我觉得问题不在这里,而是为了你我已经失去了自己,我像恋爱时你讨好我那样的在婚后讨好你,时间太长了,结果你都厌了,我还在不遗余力的做下去,我也累啊,你知道么……女鬼诉说不满,她找错了对象,但我颇有感触,我在出来时因为粗心大意让宝儿掉下了床,亲爱的为此跟我大吵起来,而我呢!只想到自己的处境,顾及自己的情绪,恰恰忽略了亲爱的感受。照顾小孩是极辛苦的事情,爱哭爱闹,活蹦乱跳,饿了得吃,还得记着把尿,睡时哼哼唧唧,翻来倒去总不踏实,我看上一会儿就生起烦躁,老婆却是每天重复着这些操心,唉……我做的一点都不好!我指指女鬼,点点脑袋,意思是,你说的我明白。再拍拍胸脯,点点头,告诉女鬼,我错了。轻敲额头,反手拂尘,别想了,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齿笑容,一切都会好的。女鬼也笑了,点点头,嗯,我相信会好的,但是不听你说,我要看行动。她的筷子还在我嘴边晃悠,我盯着筷子上那扭动的躯体,眉头刚皱,女鬼脸色一沉,本来就吓人,现在更可怕,她把筷子冲我凑了凑。我想别人劝酒时候,我的回应,我装牙疼,女鬼抓起叉子一把叉在了桌上,哟,给我来横的,我不吃你能把我怎么样。女鬼一使劲叉子给弄弯了,我脸上的肌肉不自觉的抽动,我要是拗着估计会形同那叉。我想起贝尔说的,在野外恶劣的环境下,为了求生啥也能吃。我看着筷子上那个家伙,挺肥的,想着一口下去,皮被咬爆,体汁四溅,一边愁眉苦脸的咀嚼,一边想着丰富的蛋白质就这样被摄取了——呕!我一掌扇开筷子,转身欲逃!哎呀!脚麻了,我跌坐地上。你骗我!女鬼怒了,她头发被电打了似的全都竖起,脸上像是走火入魔浮起血管样的纹路,盘中的东西突然噼里啪啦炸开,残渣汁水乱溅到我脸上,我吐着进到嘴里的,味道真的不咋地,盘子也开始乒乒乓乓炸开,太危险了,我忙用胳膊挡着脸,砰!又是一声爆响,桌子也四分五裂,挡在女鬼身前的东西全都清除干净,她恼羞成怒的冲我来了,脚还没缓过劲儿,我咬着牙往外爬,没爬几下,身体居然离开了地面,趴着的姿势变成了立着,就听女鬼变腔的对我说:你想出去,成全你!啊!咵碴一声,我穿过门被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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