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启程
夜雨冲刷了大街小巷，窗外的飘进来空气混杂着泥土的味道。
母亲轻轻敲敲宁七的卧室门“阿七，饭做好了，出来吃吧。”
餐桌上，中年男人抬头看了眼端着粥饭走过来的妻子，宁七母亲摇摇头坐了下来“昨晚估计整宿没睡，让他多睡会吧，等下我打电话到学校帮他请个假。”
“季先生对咱家有大恩，要不是人家，阿七不会平平安安活到现在。宁七父亲喝了口粥说道“季先生没什么亲人，葬礼咱家就管了吧。”
“应该的，其它的都能节省，这不能省的，我们就按村里最好的办。”宁七母亲有些伤感，季先生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从小看着她长大，自己的儿子宁七也基本算是季先生带大的。
吃完，母亲在收拾碗筷，看到屋子里走出来的宁七，差点认不出来这是自己的儿子。
乱糟糟的头发，下巴上的胡子长了一截。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自己的儿子从小基本没有像别的孩子一样在父母膝下撒娇打闹，一向比同龄人要更加稳重成熟，这是有多伤心才会这么失神。想到这儿宁七母亲不禁一阵心疼。
“妈，让我爸不用去了，我准备自己跑一趟黎城。”宁七的嗓子变得沙哑。
“那你高考怎么办？”母亲停下收拾碗筷。
“出了这样的事，我也没心情呆在学校了，再说我的成绩也不好。”宁七道。
“那也不能……”从卧室走出来的父亲打断了宁七母亲“让他去吧，结束回来他才能安下心来学习。”
父亲上前递过一张卡“一切小心，不管有啥事，记住你还有我和你妈呢。”
“嗯，放心吧爸妈，我处理完会尽快回来的。”宁七接过卡说道。
余县没有直达黎城的车，只能先到省会山原市，然后坐山原到黎城市的火车。
山原到黎城的火车，五月份，不在假期所以火车上的客流量并不是很大。
“让一让”一个顶着大肚皮的西装油腻男子推搡开一个在过道上放行李的老头，老头畏畏缩缩地躲到一边让开了路。
大肚皮的中年男子一手打着电话，另一只拿着公文包的手轻轻拍了拍坐在过道位置的连帽衫青年，示意他要进去。
正在闭目养神的青年扶了扶帽衫，收脚让中年男人坐了进去。
火车上的座位每行都是面对面朝向的。
坐在连帽衫青年和中年油腻男子对面的是两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和一个手臂上纹着双龙的青年。
长发女孩和白色棒球帽女孩是一起的，都是来自山原大学大四的学生。这次两人是受邀一起到舍友的老家黎城游玩。
油腻男子看到对面坐着两个美女，电话打的更起劲了。“工程款先拖着，不就百八十万吗？等我回去再说。”
挂掉电话，油腻男子撸起袖管露出一块卡西欧。向对面的纹身男子搭话道“兄弟，在哪高就?”
纹身男子看上去对油腻男子也颇有兴趣，双方便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了起来。油腻男子一边聊，一边时不时拿余光瞟着坐在纹身男子旁边的两个美女。
“兄弟，以后到了黎城有啥事就来新都找我，我的名号在新都还是叫的响的。”油腻男子拍拍胸脯。
聊的有点口干了，纹身男子便主动请这位看上去很是有点能耐的新都大佬喝了瓶水。
喝完水后，油腻男子便看向两位小美女，正准备拉开话匣子。谁料那两位原本正在碰头私语的女孩见状立马拿起手机玩了起来。
油腻男子见状顿时也没了聊天的兴致。
至于那位连帽衫的青年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过头，被帽衫遮住的眼睛让人看不出来睡没睡着。
午后的阳光最是催人眠，刚上车的嘈杂声慢慢地降了下来，直到最后车厢里只剩下一些低微的酣声。
火车驶进一座大山里，油腻男子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嘟嘟囔囔地从几人中间挤了出去上厕所。
对面两个睡得比较浅的女孩被油腻男子路过的声音吵醒了。油腻男子挤出去以后，坐在中间的白色棒球帽女孩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旁边的纹身青年一眼，纹身青年回了一个凶狠的眼神。吓得女孩收回了视线，底头不言。
半晌，油腻男子舒舒服服地提着腰走带回来了，落座后很快便又进入了梦乡。
假寐的纹身青年见油腻男子鼾声渐起，便轻声小心地起身挪了出去，最后还没忘记跟旁边的两个女孩比了下拳头，示意她们不要多嘴。
纹身青年走后，两个女孩对视了一眼，又碰头低声地私语起来，像是在小声地争论着什么。这时坐在女孩对面的连帽衫青年揭开帽衫，伸伸懒腰，站了起来。
白色球帽女孩轻声叫住了起身的连帽衫青年，摇摇头示意不要多管闲事。
宁七用疑惑地眼神看着叫住他的美女，问道“怎么了？”女孩愣了一下才回想起来这家伙一直在睡觉肯定没看见刚才那一幕，便说道“算了，没事。”
宁七走后，长发女孩拉住同伴“也许人家没看见呢，我们管好自己就行了。”
白色棒球帽女孩回头凝视着过道上宁七的背影，细眉轻皱，还是感觉有些不安。
宁七踱步到车厢之间的夹缝处，这个夹缝处一般都是留着给火车上的那些烟民用的，不过这会儿车厢里大部分人都在睡觉，吸烟区里孤零零地只有两个青年男子抽着烟在聊着什么。
其中背对着纹身青年的男子看见有人走了过来，说了一句什么便匆匆离开了。
“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种土办法掉包。”宁七笑着走了过去。
纹身青年闻声回过头来，认出宁七是坐他对面的那个穿连帽衫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家伙。自己下手拿货的时候虽然意外地闹出了点小动静，但是明明只有旁边的两个小姑娘看到。这个一直装睡的家伙藏得真深，又或许是那两个小姑娘多嘴的，纹身青年一时之间有些拿捏不准。
这一单买卖油水很大，所以盗窃团伙里很是看重，特意派出几个老辣的黎城地头蛇。为了油腻男子包里的工程文件，他们做了两手准备，火车上为一手准备，黎城到新都还另外有团伙里的同伴等着。
纹身青年刚还跟负责掉包的同伙感叹这笔买卖这么轻易就得手了，想着钱分到手后去哪快活几天。转头就碰到一个不速之客。
“怎么茬啊？小兄弟，要路见不平?”纹身青年揉揉拳头靠了上来。
“我只想安安稳稳地坐到黎城，不想生事。”宁七看着纹身青年“你把东西送回去，那就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我要是不送呢，你敢告诉乘警吗？”纹身青年冷笑道“小伙子，这外面的世道可没学校里那么太平，就不怕走夜路出个车祸什么的吗?这年头见义勇为断胳膊断腿的可不算少啊。”
“要么你还回去，要么撕烂我的嘴，你自己选。不然这事就交给乘警来管。”宁七道“至于去黎城就不用你担心了，我会小心看好路的。”
“现在像你这么有胆识的年轻人很少见了。”纹身青年有点恼怒，眼露凶光“不知道你的家里人是不是也像你这么有种呢？”
“砰”一声巨响，纹身青年脑袋砸到墙壁上，整个人被一只手提了起来靠在吸烟区的车壁上。
火车从山中驶出，车厢轰隆隆地颠簸声掩盖住了其它声音。
车厢夹缝的吸烟区，山麓间一片一片地麦田从车窗外划过。悬空的纹身男子双手用力地掰着那只扼住脖颈的手，两脚挣扎地蹬划着后面的车壁。然而一切都只是徒劳无功，随着那只手的力度加大，纹身青年的脸开始由红变紫。
山野吹过的风被高速的火车拉扯着发出嘶吼的声音，吸烟区，一张清秀的脸慢慢贴近纹身青年的耳边，一个略带嘶哑地声音淡淡地响起“我没听见，你再说一次好吗？”
挣扎无望的纹身青年整张脸青筋暴起，一句话也说不出啦。眼神也由原来的愤怒变成了绝望和恐惧。
大约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随着一只手轻轻放下，纹身青年从车壁上摔倒下来。整个人跪爬在地面上，两只手拼命地揉搓着脖颈，大口大口地吸着气，他从来没有这么接近死亡。
宁七洗洗手，看着镜子里那张有些陌生狰狞的面孔，没有任何的感概，脸色渐渐变回淡然。
白色棒球帽女孩看着坐回座位的宁七这才松了一口气，也没多问什么。
不多久，油腻男子也从睡梦中醒来。乘务员走过提醒前方快到站了，大家收拾行李准备下车了。
车厢里窸窸窣窣地开始收拾行李，“哎?”油腻男子倒提着公文包神色慌张“我包里的东西呢？怎么不见了。”
油腻男子的吵闹将几个乘务员吸引了过来，“我包里放着上百万的合同呢，丢了就完蛋了。”油腻男子上下翻了个便依旧一无所获，环视四周，扫过两个女学生，最后将视线停留在旁边的连帽衫青年身上。
“是不是你小子动我包了？”油腻男子有些气急败坏“一上车我就看你不对劲，起来，让我搜一搜，找不到东西今天谁tm也别想下车。”
宁七头都没抬，压根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焦躁地油腻男人见状就要上手，被几位乘务员拦了下来。“先生，别动手，先别急我们会帮你调查的。”看着油腻男人矛头指向宁七，白色棒球帽女孩想说什么却被同伴制止了。
“你们懂个屁，包里边是我刚在山原签的大工程，丢了你们负责的起吗？”
正当这边争吵不休的时候，脸色有些异常的纹身男从车厢那边走了回来。
“对了，这小子刚才也在我对面，也得搜一下。”油腻男子顾不得刚才的一面交情。
纹身青年有些畏惧地看了眼连帽衫青年，看宁七低着头没什么反应，便小心地挤了进去。在座位底下摸索一阵，起来的时候便见纹身青年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带“这不在这呢么？不怪你自己不小心掉下去，怎么逮着谁咬谁？”
这一幕把两个女孩看傻眼了，这是演哪出？
油腻男子一把抢过文件，查看一番后松口气。也没说什么话，嘟嘟囔囔地拿着包起身便离开了。
火车到达黎城。
密集的人流被几个出口分散地稀稀拉拉，白色棒球帽女孩拉着长发女孩在人群中穿插着，看到前面背着单肩包的宁七，便大声喊住了他。
女孩小跑过来看着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的宁七说道“刚才的事，对不起啊，其实我们都知道东西不是你偷的，却没有帮你作证。”如果，刚才纹身青年没有回来把东西还给油腻男子的话，走投无路的男子肯定会纠缠着宁七不放的。或者连她们两个也要一起被带走调查。
“没关系，本来也不关你们的事。”宁七微笑道。
“这么说你也看见了，但是那之后是怎么回事啊？小偷怎么会自己回来把偷的东西还回去呢？”白色球帽女孩想不通。
“我也不知道啊，要不你自己问问去？”宁七开玩笑。
女孩翻了个白眼，原来还有些警备的心思也放了下来。“我还以为……，算了，无趣。”女孩拉着同伴从右边离开“走了”
没走几步，女孩便回了头，看着继续前行的宁七，脸上有些失望，不禁暗骂了一声呆子。
这些宁七都不知道，即使知道了心里也不会有什么波动。他从小就跟着师父走南闯北，学着从大事小事，好事坏事里看人心。
走过那么长的路才发现师父说的那句话真好“这世道没有那么美好，所以没必要苛求任何人做的不够好，但是正是世道没那么好，所以才需要我们做很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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