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5 冰与火2
赵鹏程与黄梅郡便一同走着去李文凯老师的住处。他们先从学校中间那条三合土主道下行,在走到学校中间那座小型礼堂时折向北,走过学校中坟墓最多的地方,然后向下走一个约三米高的陡坡才走到了李文凯老师住的那一排宿舍。
一头花白头发的李文凯老师的房间里,此时凌乱而又很冷。
那是一排门口朝西后边种植了一排密密的铁篱笆(一种可以长到四米高的长满了刺的小乔木)的三米乘以四米的小房间,一张老而且旧的办公桌,摆放在宽一米高一点五米的东墙窗户下。
办公桌的北面是一张学校统一制作的一米宽的木架子床,床上是简单的被子铺盖。办公桌的南面是学校统一发给的小书架,上面摆放着一些教学参考的书籍,最显目的位置,是按照学校规定摆放的毛**选集四卷。
在与木床相接往西的屋角,是一个用木板拼凑起来的空间,此时李文凯老师正一只手拿着手电筒,尘满面,鬓如霜从那个空间里拿着几本书出来。
赵鹏程和黄梅郡看到,老师已把许多书籍都清理出来了,有足足比旧砖头厚的精装本《文学理论》和《文学概论》,有多卷集《中国文学史》和《欧洲文学史》,还有中国古代四大名著《西游记》《红楼梦》《三国演义》《水浒传》。
另外还有世界无产阶级文学泰斗高尔基的《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前苏联著名作家若贝尔奖获得者肖洛霍夫的四卷集文学巨著《静静的顿河》,还有《苦菜花》《战斗的青春.》和《新儿女英雄传》……
李文凯老师拿一个大帆布包,帮赵鹏程和黄梅郡装上书,叮嘱他们:
“中国文学有一个优良传统,那就是革命的现实主义。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画鬼易画狗难’,就是第一步路子要走正。你们先学习《文学理论》,再看名家名著,然后构思作品。先写出作品思路,再写一点具体章节给我看看。”
“好的。”赵鹏程说,“我们一定按老师教导的做。”
黄梅郡拉着赵鹏程在老师面前跪了下来,第一次行拜师礼。
这是一位时时事事处处为他们作想的良师,是一位启蒙他们如何面对艰难人生的恩师。
是他在县文教科钟科长和县委宣传部李部长面前大力推荐他们,在没有路可走的情况下,即便前面是荆天棘地,他们也要勇往直前地走下去。
李文凯老师再三嘱咐赵鹏程和黄梅郡,写作的道路 比起读书来,要艰难的多;能写出一部好作品更是艰难。有些作家写了很多畅销书,但却很难写出一部可以一辈子传世的力作。
李文凯老师说:“你们所处的环境虽然对你们有些不利,但对于你们写作积累素材却是极为有利。只有那些深深触动过你们灵魂和引起你们深深思考的东西才有可能成为你们写作和创作的最好生活源泉。”
对于老师的话,赵鹏程和黄梅郡他们还有待于学习才能够体会,因为他们毕竟还缺乏文艺理论的知识基础。
但是他们的老师是过来人,在文艺方面他见多识广,而且他写的《九龙珠》不是那个运动的原因,早已经出版了。
对于他这样一位既有完整文艺理论知识又有丰富创作实践的老师,他们能遇到他,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三生有幸。
赵鹏程扛起了装满书的大帆布提包,觉得自己像背起了一座知识的金矿。
李文凯老师也一直叮咛着把赵鹏程和黄梅郡送出他的房间,并且一直送出到学校西边的大操坪之外。
赵鹏程和黄梅郡再三叫老师不必送了,因为天气实在寒冷。
老师站住了,挥起了他的右手。
赵鹏程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老师,用一只手拉起黄梅郡的手,在雪已融化了的充满泥泞的道路上走着。
要在以前,他们一定脚步轻快。今天,他们虽然有值得高兴的事,拜了恩师。但他们依旧脚步沉重。
“这几天,我对你发小脾气,是我不对。鹏程,你能原谅我吗?”黄梅郡用一种祈求的目光看着赵鹏程。
她是那种很单纯很单纯的女孩,她还不明白当前问题的症结在哪里。赵鹏程也不能明明白白的分析给她听。但是她觉得自己所交往的赵鹏程,是自己可以信任的人。
三天之后,赵鹏程和黄梅郡同时接到县委宣传部下发的书面通知,去参加一个半星期的文艺创作学习班,并且此通知同时下发到尙在学校的他们本人家里所在的农村大队。
为了探探大队那班人对他们去参加学习的态度,赵鹏程与黄梅郡决定去大队部一趟。
大队部设在大队小学校里。赵鹏程和黄梅郡走进去时,高而精瘦的大队副支书兼大队秘书(会记)李天仁,粗鲁而一脸横肉的民兵营长盘柱儿,矮矮而驼背满脸蜡黄的治保主任金挺固,外表英俊名声极差却当上了副民兵营长的曹薪水几个人都在那里喝酒。
赵鹏程清楚地知道,他们几个包含大队支书(赵鹏程的那位远房堂兄)赵春德都是在那几年之中抓到权柄的人物。
酒桌上另外还有黄梅郡村里三个十六七岁的原来容貌不错现在却说不上漂亮了的未出嫁女孩花儿英子还有鱼儿。
当赵鹏程和黄梅郡走进去的时候,他们正在喝酒,男的放肆的调笑,女的尖声的怪叫。
几个男人盯着黄梅郡那张标致而充满青春活力的娟秀的脸看,看得转眼都不转。继而他们又把恶狠狠的目光投到赵鹏程的脸上。
那几个女孩也盯着青春而朝气勃勃的赵鹏程贪婪的看,活像要把赵鹏程生吞了下去。
李天仁看过赵鹏程与黄梅郡的书面通知,干笑着说:
“奇了怪了。上面下通知,应该先下到我们这,然后我们再下发给你们。怎么会同时下发给你们呢?”
都说蜡黄脸是淫中恶魔,那治保主任金挺固只是盯住黄梅郡秀美的脸,嘴里哼啊哈啊的笑着:
“嘿嘿,嘿嘿,嘿嘿……”
对于采花盗一样名声狼藉的曹薪水,赵鹏程更是有耳熟能详。
这位比赵鹏程大了七岁初中时期却与赵鹏程同届的学兄,不仅仅在文攻武卫的战壕里糟践了数量不少的戴着红袖章的学姐学妹。回到大队以后,全大队脸模子俊秀点的女孩媳妇,只要他看上眼就会千方百计,没有不被他弄到手的。
人常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这家伙越是窝边草越要吃。李天仁亲侄儿的老婆原来是曹薪水的堂妹妹,却是被曹薪水弄大了肚子才嫁进李天仁家的。
这家伙偷吃的猫儿不改腥,半夜了还想去偷食,结果被那家人的五兄弟拿乱砖乱石追了半里路,连两只鞋都被赶掉了,一个石头砸在右脚跟上,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起得床。
可他仍然是偷吃的猫儿不改腥。他不仅耍年轻的婆娘媳妇闺女,老到四五十岁只要是有点姿色的,他也通吃。
他家里原来养着的那个白白胖胖的老婆,不知道因为什么年轻轻就得了整天有许多时间都的蹲在尿桶边撒尿的据说那尿里还含着糖的毛病。
有人说,是那个曾经跟她睡过的工作队长传染给她的,因为那个工作队长就有糖尿病。
几年前就在大队那个自流水打米厂勾引女孩媳妇的曹曹薪水,根本就不再去碰那个很多时间都蹲在尿桶上撒尿身上带着一股烂苹果气味的糖尿病女人。
曹薪水勾引女孩媳妇的本事是越来越好了,酒桌上坐的几个女孩原来都是曹薪水弄到手现在据说是成了几个大队干部们公共的马子。
赵鹏程还听说连大队革委会主任兼大队支书赵春德的宝宝女都被他弄上手了。
说实话,对于黄梅郡,那几个人赵鹏程都不怕,唯独怕的就是这玩女人本事高强而又有着大队干部职务的采花贼曹薪水。
在校园里长大的黄梅郡根本也不了解曹薪水,不知江湖险恶,在曹薪水站起来跟她握手时,她也把自己那细嫩丰腴的酥手伸了过去。
离开大队部,赵鹏程提醒黄梅郡:“刚才那人是采花大盗,你从来都没有听说吗?”
“不会吧,”黄梅郡说,“那么英俊高大标致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呢?”
“你别忘了连个民办教师都不让你干的就是这伙人。”
“他们不是让我们去学习了吗?”
“他们会让你领教马王爷有几只眼的!”
赵鹏程看到黄梅郡的脸上有些不高兴,便没有再说。对于与曹薪水这样的人打交道,如果是葛萍萍,赵鹏程完全可以放心,因为葛萍萍是那种始终头脑清醒不会被假象蒙住双眼的人。
而黄梅郡人太单纯太单纯,有时还有点傻冒。当初赵鹏程喜欢她的这种天真无邪的个性,现在他又为她的这种个性担忧了。
因为某些时期,社会就是一个弱肉强食与黑白难辨的大染缸啊!
两人走过了一段弯弯斜斜的田埂路,又走上了架在两村同一田垌上的小河流上那座五丈余高的古老的石板桥——大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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