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姚小惠回过A市的时候，正好是大年二十九。
汽车港门口贴着大大的对子，大门已经封了。
她拎着自己小小的旅行袋，在门口晃悠了半天，却一个熟人也没碰见。
爬在玻璃门向里看，一个人躺在床上看手机，她使劲拍着门，那个保安踢啦着鞋走过来。
“我是你们老板海洲的朋友，麻烦开下门。”她在毛云的时候手机丢了，而唯一记住的姚根电话又打不通。
从踏入A市的那一刻，她就觉得自己像一个异乡来客，而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老板的朋友啊，”那个保安笑容可掬，“老板的朋友了不起啊，按说放假都有三倍工资，而我只得了老板一箱泡面,靠，还拿老板朋友的句号来压我。”
爬在玻璃门上的姚小惠笑得很甜，“你们老板老是出尔反而，人品确实不咋地，我爸对他意见也很大。”
保安兴奋起来，他急切的问，“你爸是？”
“姚根啊，你们老板老拿加薪提拔的理由骗他干活，我爸背地里不知骂了他很多次了。”小惠想早点进屋去暖和暖和。
“姚根，我们队长啊。”那人笑成一朵花，“他女朋友天天带着工商局质检局的查公司，这种白眼狼，人品更不咋地。”
姚小惠揉揉头发，“这人，是不是有病。”
A市的天很冷，她鼓起勇气走进那个熟悉的院子里。
院子里，有几个孩子在放炮，她百无聊赖的坐在秋千上，一个扎小辫子的漂亮女孩子，跟着滚动的皮球跑到她脚前，那个女孩子偷偷看看她，又看看她脚下破损的旅行袋。
她冲着那个女孩子嫣然一笑，把球踢到女孩子脚下。
“谢谢奶奶。”那个女孩子飞快的跑开了。
“去加州了一年多，我身上估计多了些西方的气质，C国人一时接受不了。”姚小惠使劲的荡起秋千来。
大门外走过来几个高高的身影，从走路的姿势看，隐隐约约感觉，那个男子有些熟悉，而一左一右相伴着他的，是两个身材姣好的女子。
她想打招呼，但秋千荡得太高，根本腾不出手，她拼命想用脚蹬地，但因为速度太快，最终还是失败了。
那个扎辫子的小姑娘跟着球跑过三个人前边，周贝贝捡起球递给她，又摸摸她的头发“给，小朋友。”
“谢谢，小姐姐真漂亮。”小女孩子飞快的跑了，两条羊角辫也一跳一跳的。
等秋千停下来时，三个人已经消失在门洞里。
站在楼底下，听着楼上厨房里传来的炒菜声，从谁家客厅里传来新闻播音员抨击歇大拉慷慨激昂的声音，她能想象出客厅里，刚上楼的几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打折时她和李凯达买的那个四十二寸平板电视，笑得像个傻子。她又想象着，那个平板电视换成了最流行的石墨烯屏，因为周宝宝是个时尚派。她也想象到，奶奶一人在厨房里，边忙活还边骂，“这帮兔崽子，就知道敲诈老婆子的劳动力，看我等会不骂死你们。”
她叹口气，背起自己的行李包，朝大门外走去。
“等等......"身后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
她心一惊，直直立在那里。
看门的那个保安跑过来，“你爸不是姚根吗？这是我给你要的电话。”
“御府花园。”姚小惠揉揉眼睛，感觉这里好像熟悉又好像很陌生。
她想起很多年前，那时候她还是个傻乎乎的高中生，穿着破旧的衣服，无惧无畏的跟着一个男孩子，跑到这里做保姆。
那时候，脚下的马路是崭新，头顶的路灯是温暖的，小区好大好大就像座城堡一样。
十七年后，她还是背着个大大的包，还是穿着破旧的旅游鞋，可马路已不再崭新，小区也不像印象中那么大那么美，甚至觉得有点上不了台面。
她使劲拉拉包带子，“这证明，自己是个见过大市面的人。”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对面墙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壁毯，茶几下摆着各种各样的佛珠，桌面上摆着京都的糖葫芦天津的**花厦门的青芒......
小惠暗暗想，这家的主人看来也是见过市面的。
吴艳上下打量着她，“你看起来和你爸不太像。”
看着和吴艳穿红色情侣装，手揣在兜里端坐在沙发上的姚根，姚小惠有些小得意，“别人都说我像我妈。”
吴艳把一个圣女果塞在姚根嘴里，“我就说嘛，你要是像你爸这么有本事，也不至于落到今天的下场。”
姚根拂掉吴艳的手，“女人家家的瞎说什么，她妈虽然不太爱说话，不过比我也差不了多少，只是这闺女，被这两个渣男给害苦了。”
吴艳拿起小锉子使劲锉指甲，“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渣男，放心，我不会放过他们。”
姚小惠从桌子上拿起一片饼干放在嘴里，从约翰走的这段时间里，她就没好好吃过，“算了，姨，我在新闻中看到过李凯达，他跟三叶市长关系非常好，你还是不要惹他，至于那个刘东，”姚小惠叹口气，“他现在连家都不敢回，也不值当你劳心。”
“凯达，你回来了，啊啊啊......你还记得奶奶啊......"从一进门，奶奶就拉着凯达的手不停的哭。
看着奶奶花白干枯的头发，李凯达心里有些酸痛，仅仅一年的时间，奶奶就老了很多。
“宝宝，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奶奶一手拉着宝宝一手拉着贝贝，她看姐妹俩是越看越喜欢。
“还不是在我的教导下学的。”李凯达拿起一个苹果啃了起来。
“确实跟你学的，一年来连个电话都没有。”奶奶束着围裙去厨房里做饭，“我知道你在三叶市里吃腻了大鱼大肉，今天就吃点奶奶亲手做的菜馍吧。”
李凯达手里的苹果掉在地上，“奶奶，我确实想吃点清淡的，大过年的不吃鱼肉吃青菜，真的挻好的。”
李凯达一手拿着菜馍，一手举着瓶白酒，不一会，他的脸就红了。
“凯达，虽然你现在事业有成了，可男子要立业也要成家，你都快四十岁了，岁月不饶人，你还是赶紧结婚吧，”奶奶看了眼周宝宝，“宝宝，虽然你现在已经配不上我们凯子了，但掐指算算，你还算是他女朋友最合适的人选。”
周贝贝放在菜馍，拉起行李，“我姐确实配不上凯子叔，奶奶，那个姚小惠是最配得上的，可惜，人家跟前男友跑了。”
周宝宝有些担心的看着李凯达，可他还在一直在喝着酒，一句话也不说。
奶奶拉着周宝宝，”那个女人，现在的思想跟我家凯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没法比，今天当着奶奶的面，你们就把婚定了，哈哈哈.......”
李凯达手里的酒瓶子掉到地上，他晃悠悠的站起来，“奶奶，你看不起我。”
一屋子人都不知道怎么接话，全都呆呆的看着他。
“这一年，我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可你却让我吃菜馍，姚小惠在的时候，对你真心真意的，你却一百个看不上她。”
周宝宝坐不下去了，她拉着皮箱要走，奶奶一把拉住她的手，“闺女，这个傻孩子当官魔怔了，你别给他一般见识。”
周宝宝拉着她的手，“奶奶，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不知道，凯达这么重情重义，我又怎么会看不起他。”
李凯达吐了一地，奶奶边边打扫边生气，过了一会，她笑了起来，“这小子就是再不济，也比那个杀人犯前男友强，”她拖地的手慢了下来，“周宝宝这姑娘心善啊，希望李凯达能有这福气。”
第二天一早，奶奶就押着李凯达，提着两箱牛奶，来到强力大厦。
这是一套精装修的大三室，看见他们来，刘营没好气的，“凯子，你现在出息了，我的女儿已经配不上你了。”
李凯达东张西望的，“伯父去哪里了？”
刘营突然想起什么来，“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个老小子，**病又犯了，正说他的事呢，你们就来了，他这会猫到哪去了。”
周博文拎着张报纸从阳台走过来，“我就说你小子来了我就可以放松了，可惜只放松了几分钟。”
李凯达接起电话，“喂.....”
“你在哪呢？今天晚上是除夕夜，叫上你家人，咱们一起吃个团圆饭。”电话那头是海洲慈祥的声音。
刘营拍了拍周博文，“看看，凯达是老板离不了的红人，咱受点委屈就忍了吧。”
傍晚六点钟，大街是几乎没有什么个人，刚点亮的微弱的路灯照着地面上的炮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炮药味。
刘营周博文宝宝贝贝一行六人，浩浩荡荡的来到紫光厅。
李凯达停在门口，他记得很久以前，那个时候他喜欢的人还是杨新西，那个时候姚小惠还是个土里土气的大学生，两个人傻乎乎的坐在那里只管吃。很多年后，他是老板千请万邀的红人，可物是人非，陪着身边的，已经换成了时尚的周宝宝。
紫光厅又装修了，看起来更加的大气和奢侈，周博文和刘营不停东张西望着，他们虽然有些钱，但也没来过这么高档的地方。
推开紫光厅的门，一眼就看见最上方浓装艳抹的吴艳，陪着她的，是越来越胖的海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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