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痛苦
西凡酒店外，天已近黑，雨也比初来时大了很多，伴随着雷声与闪电，轰轰隆隆，想要安静是不可能的了。少年从顶楼一跃而下，虽然是魔人化，但是恢复本体后，身体还是负了不轻的伤，已经连续闯过了好几个巷道，身后还有不少酒店的打手在尾随。要在平时，少年直接大开杀戒了，可是现在他知道自己不行，因为每次魔人化后，他都会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虚弱期，和昏迷差不了多少。这也是一般情况下他不愿意施展能力的原因。现在，他的双眼不停的打架，脚上也没有了劲力，一心只想要能找到一个地方休息，等待援兵。
少年又翻越了一道巷尾的矮墙，这次，应该很难追过来了。正巧，矮墙前面是另一条大街，少年在一个地下井口犹豫了一下，没有办法，咬了咬牙，只能翻开井盖跳了进去。“为什么每次出任务，下水道总是我的避风港呢？”威尼斯的下水道因为是水城，比一般地方宽广，而且臭腥味也淡了很多，这可比在印度那次出任务强太多了，少年忍不住心中腹诽，而脚步也越来越瞒珊，他找到一个相对干净的十字口，做了下来，这个地方四处通风，也方便逃逸，这也是这些年的任务带给他的经验。
少年将任务完成时拍摄的图片和自己的定位发了出去，就再也控制不住昏沉的脑袋，睡了过去。
梦中，十分朦胧的，是许多年藏在记忆里，不曾被翻开的东西。
“阿和，阿和，回家吃饭啦，妈妈给你炖了排骨”
“阿和，小混蛋，谁教你这样拿筷子的？妈妈教过你几回了？”
“阿和，下次你再跟别的小朋友打架，你看我扭不扭的烂你的屁股”
“阿和，还知道帮妈妈打扫卫生啦，妈妈真是太感动了”
恍惚间，少年好像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自己还叫做阿和的时候，回到了在中国雾都自己的家中。那个时候，阿和7岁，和妈妈在一起生活。
“阿和，小丽，你看我爸给我买了啥？”阿和有点模糊的看向周围，这里是...教室？阿和看了看自己的手，怎么变成了小孩子一样，而身边坐的是小丽，前排转过脸来的是？“臭屁龙？”阿和不自禁的说了出来，张小龙突然很生气：“阿和，你是不是皮痒了啊？”可是看着阿和一脸不知所谓又有点呆呆的表情，小龙又忍住了：“你是不是生病了阿和，今天好不对劲啊”身边的小丽也一脸关切的望向阿和。看阿和不说话，小龙又把话题转回到自己身上。“当当当当，我爸新跟我买的老鹰风筝，这可是他去潍坊出差时给我买的，风筝之乡，知道吧你们？”望着一脸臭屁的小龙，小丽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阿和也觉得特别有意思，感觉好像突然回到了从前一样。
“同学们，上课！”“上课啦，放学咱们一起去放风筝吧”小龙吐舌头扮了个鬼脸，然后赶紧转身回去，不然又得挨骂了。课堂上，阿和仿佛在努力回忆着什么，这段回忆是他一直藏起来的东西，没想到今天不知道为何突然回到了这里。身旁的小丽看到阿和一直歪着个头，也不管自己超了多远的三八线，气的牙痒痒，一直盯着阿和看，阿和也觉得有点不自在了起来，回头努力弯起了嘴角，对小丽笑了一下，这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瞬间让小丽呆滞了，接着小丽突然捂住了嘴，转过头去，尽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上学的时间就像记忆里一样地难熬，终于等到到了下课铃响，阿和本来一心急切的想回到曾经的家中，可耐不住小丽和小龙的左右手拉扯，被带到了经常去的公园，一起去放风筝。
“阿和，你这样扯线不对，你要等我跑起来，再慢慢放”“小丽，你帮我举风筝一起跑，不要闲着”一番折腾后，风筝终于还是没有飞向天空，不死心的小龙还想再尝试，可是一点风都没有，终于还是在心神俱疲下歇了下来，三个小伙伴一起躺在了草坪上。歇了一会儿，闲不住的小龙又开始嘟囔起来了：“咱们雾都今天这风真是不行，不然你们等着看吧，我这风筝能飞100米高”“明天，明天，我就不信了，我这风筝还飞不起来了，明天飞起来我一人给你们买一块雪糕”
“那今天的呢？你说出来玩给买雪糕的，不然我和阿和才不跟你出来呢！”小龙挠了挠脑袋“今天的钱都让我拿着集水浒英雄卡了...” “好啊你，小龙，你个骗子，你看老娘掐不掐死你！”小丽一巴掌就要抓住小龙，吓得小龙赶紧爬起来往小树林跑，小丽就在后面追。望着旁边打闹的两人，阿和也有些忍俊不禁...突然阿和有些呆住了，好像真的很久没有开心，也很久没有笑过了...
太阳眼看马上就要落山了，小丽和小龙也玩累了，在草坪上东倒西歪的躺着，时间也不早了，三个小伙伴约好明天再来放风筝，就挥手作别各自回家了。阿和望着远去的小丽和小龙，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回家...”
阿和的家在雾都老城的小区里，交通不发达，但胜在环境优美，空气清新，小区四周都是杨柳，老栋的楼房墙面上覆盖满了一墙的爬山虎，虽然蚊虫也多，但是僻静，别有一番风雅。“1号楼，2号楼，3号楼...”阿和的脚步停在了3号楼的楼梯口门前，那一步却始终犹豫着跨不过去。恍惚间，阿和的耳朵突然被人拧了起来，“大意了”，阿和本能的想去反击，但是看向扭自己耳朵的女人，突然感到了一阵窒息，全身的血液仿佛被提了起来，再也呼吸不到一口新鲜口气。“妈...”望着眼前不过30多岁，面容娇美的中年女人，阿和呆滞了。
面前的女人望着阿和这幅模样，脱口而出的教训也忍住了，脾气也瞬间软了下来：“臭小子，下次再这么晚回家，你看我敢不敢打你！”阿和忍住眼泪，点头称是。看着阿和竟然没有往日的泼皮，如此乖巧听话，阿和的妈妈也十分开心：“好儿子，妈妈今晚给你做你最爱的水煮鱼吃”阿和只是不停的点头。
进到家中，阿和望着熟悉的周遭，竟然有了一种陌生感。小鱼缸里放学和满分两只小金鱼还在悠闲的游着，窗台前老橘猫肥仔还在懒洋洋的打盹，即便太阳已经落山了，还是躺在那一动不动。客厅里的老式木质方桌，上面放着还没吃完的饼干，被打火机烧烂一脚的沙发，上面是昨天阿和扔下的衣服和玩具，墙上的照片，有自己，有母亲，有小伙伴们...阿和正在怔怔的发呆的时候，厨房里传出来妈妈的声音，“快进屋写作业，阿和，等会写不完就别想吃饭啦。”
阿和在屋里躺了一会，妈妈的饭菜就做好了。水煮鱼，昨天剩下的排骨汤，还有一份清炒油麦菜。雾都的美食特点是够麻够辣，味道也足。阿和吃了许多年的西餐，这顿中式的晚饭阿和竟然破天荒的吃了三碗米饭，一旁的妈妈望着狼吞虎咽的阿和不停的帮着夹菜，一脸的微笑看得出来对自己的手艺十分的满意。饭后，阿和躺在沙发上看舒克和贝塔，这是儿时最爱看的动画片。现在虽然会觉得幼稚可笑，可依然十分吸引阿和，妈妈在阳台洗着衣服，和阿和聊着邻里的小孩，阿和只是听着，没有任何不服气的回击。“多希望能一直这样啊..."
转眼间，夜色已经深了，阿和躺在了床上，妈妈亲了阿和的额头，以往阿和都是一脸嫌弃的躲开，惹着妈妈一阵咯咯的笑，今天阿和却乖乖的睡好，等待妈妈关上了灯。“孩子长大了”阿和的妈妈由衷的欣慰，望着小心关上房门的背影，阿和的眼泪终于告别眼眶，不停地流了下来...
半夜，阿和在睡梦中惊醒，房间外有不停的嘈杂声，翻箱倒柜，玻璃掉在地上，以及妈妈的愤怒的呐喊。阿和的心中没来由的恐惧，那是在那一次后，从未再体会不到的感受，“不对，不对，不是今天啊，不应该是今天啊！”阿和想动，身体却像灌满了铅，嘴巴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突然，门从外面被打开，妈妈跑到阿和的床前，紧紧护住了阿和“我带阿和跑出来这么多年，早就和他的父亲没有了任何瓜葛，他不是任何人的实验品，谁也别想他从我身边带走！”面前一脸刚毅的母亲，和多年前一模一样，回忆蹿上了脑海，这一刻，阿和多希望母亲能跑，可嘴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能做的，只是在睡梦中一次次记住那让他冲冠眦裂的怪笑，那将会让是他想一辈子寻找，从而千刀万剐的仇人的笑！
一刀划过，鲜血飞溅到阿和的脸上，有些温和，那是妈妈的血。妈妈转身想用身体护住阿和，嘴上还想说起什么，可却发不出声音来，阿和瞪大了眼睛，看向母亲想要伸过来的双手...
突然阿和睁开了眼睛，而一个东方面孔的女孩正半跪在地上抱着他。“姐姐...”阿和无力地放下想要回应拥抱的手，抬起了下巴，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下，伴随着不再强忍住的哭声，整个下水道不断地回音，仿佛整片大地都在回应着他。而女孩，只是紧紧地抱住阿和，任由阿和放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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