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骆堔暴怒闹深巷
胡娜娜的家在小古城的旧城区龙王庙一带。这里的巷子百转千回，蛇行斗折。骆堔穿过了几条胡同，七拐八绕终于在一条巷子的深处，一个红色的大铁门前驻足。大门的红漆已经脱落大半，黑红色的铁锈反倒比红漆的面积更大。在门外可以听到里面的吵杂声音，女人们之间的争吵声，男人的吼喝声与麻将之间哗啦啦的碰撞声混成一片，让骆堔感觉到天昏地暗。他讨厌这个地方。
进了铁门，骆堔似乎听到了清晰的吵架声音。越往近走，声音越大，似有男人在劝架。
骆堔眼中的怒火又一次被点燃。脚踩在无数烟头和泥土混合着的战场一样的土地上，留下了一个个深深的脚印。
骆堔清楚的听到了胡娜娜的抽泣声和女人的叫骂声。嘴角不由的抽动了一下。一股热血立刻冲到了脑子里。嘴里低声道：“这个**找死。”
屋中女人歇斯底里吼道：“死丫头，我用你几个钱怎么啦？老娘拉扯你这么大，是不是不用花钱？现在我用你几个臭钱，你倒和我龇牙咧嘴起来。”女人粉装盖面。不知道浓妆下的容貌究竟如何。身上的劣质香水的味道在整个房间里散发着。她一手叉腰，另一只手食指在女孩的头上挫了几下。女孩的脚没有动，上身被女人的食指推得摇摇晃晃，但是没有摔倒。
被挫的女孩个子不高，身体瘦弱。留齐脖子短发，五官长得十分精巧，秀丽的外表下双眼朦胧，随时都要哭出来的样子任何人看了都会怜爱，但那女人不会。
她接着骂道：“白眼狼，养大了忘了娘，早知道生下来就该把你掐死。”
胡娜娜声音嘶哑，低吼道：“你用钱来干什么，还不是去赌吗？给你多少，你输多少。”
女人更气，骂道：“你妈的，贱嘴，你怎么知道我会输？瞎了你的狗眼。”
女孩道：“你赌钱，玩牌，干什么我都不管，但是把你别用我的钱啊。我的钱是留着结婚用的。”女孩子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就是不落下来。
“去你娘的，你的钱？你现在跟老娘分你我是不是？你怎么长这么大的啊？吃土长大的吗？不是老娘把你养这么大的？你吃的哪一口粮，不花我的钱，现在翅膀硬了，翻脸不认人了！”
女孩子终于忍不住，泪水就那么掉下来，撕声吼道：“你还有脸说养我是不是？我现在二十二岁，十五岁就出去打工了，谁家的孩子不去上学，十五岁就出去当童工的？”
一家人打麻将的少说也有十五六人，那女人的脸上挂不住了。情绪陡然大变。“出去挣钱不应该吗？你以为我一个女人养你容易吗？你出去挣钱?你那钱是挣回来的，还是和人要回来的？”愤怒之下这女人说话口无遮拦。
胡娜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的亲妈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诋毁羞辱自己？一时间也是怒火冲昏了头脑。大吼道：“我的钱没有一分是不干净的，倒是你的钱怎么来的，你心里有数没有？这屋里哪个男人没和你睡过，你心里清楚不清楚！！！”
“啪”一个耳光结结实实甩在了胡娜娜的脸上。所有人都被这一声镇住了。这耳光太响亮了。同时大家也都琢磨起来，女人好奇的望着男人们，男人们面面相觑。气氛变得又是尴尬，又是压抑。
女人的手掌都震的发麻。这一耳光直接将胡娜娜打倒。她退了几步又撞翻了一张麻将桌。一桌子的麻将呼啦啦的撒了一地。胡娜娜摔在麻将上，只感觉身上的每一处都钻心的疼。她的脸已经麻木，耳朵里除了嗡嗡声，什么也听不到了。
女人这一耳光打完，还没有消气，走上一步，准备再将胡娜娜踩上几脚才罢休。这时一个男人上来一把抱住她的腰肢，好心劝阻。但其他人的目光也不由得怪异起来，抱腰这种亲密的动作他做的这么熟练，想必是和女人有关系的吧。
女人越发来劲，更难听的咒骂声在嘴里嘟哝着。脚腾空而登。和发了疯的母牛并无两样。男人在后面死死抱住她，不让她踢到胡娜娜的身体。
就在这时，突然一只大手从正面紧紧扼住了女人的脖子。女人的一切动作戛然而止。这只大手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女人已经感觉快要窒息了。
“你再敢动她一下，我现在就弄死你！”骆堔的声音太过冰冷，连抱着女人的那个身后的男人都下意识放开了女人，后退了几步，唯恐殃及池鱼。
没有人敢上前阻止，甚至没有人敢说什么。
“堔哥，不要。”胡娜娜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上来拉住了骆堔抓着妈妈的手，想要掰开。但是骆堔的力气太大，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是徒劳。骆堔一双眼睛恶狠狠盯着女人，女人识趣的没敢再多说一句，他知道眼前的这个混小子什么都能做出来。他的混在小古城也是出了名的。她要是敢多说一句，多半会真被这小子打死。
“堔哥，你放手啊......她毕竟是我妈，堔哥求你了。”胡娜娜开始央求骆堔，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跟下雨似得。
骆堔的心也软了，内心中怜惜娜娜，眼眶瞬间也有些湿润。他一把将那女人甩开，拉起胡娜娜的手走出了屋子。一直穿出了那层层的胡同，骆堔的压抑才少了几分，怒气也消失了大半。胡娜娜在骆堔的身后紧紧跟着。两人一直走到莲园外才停下。
骆堔走后，女人收拾残局，整个下午的咒骂不细说。
莲园离胡娜娜家很近，只有十几分钟的步程。这里是骆堔和胡娜娜经常约会的地方。湖边的小凉亭里，胡娜娜靠在骆堔的肩头静静坐着。骆堔单臂搂着他，另一只手抚摸她受伤的脸。脸肿的很厉害，她不想被人看到，下意识用头发挡住。
骆堔的心口还是一阵酸楚。“如果是别人打你，我会废了他的。”
“堔哥，这又不是第一次了，过几天就好了，我两吵架是常事。”
骆堔用力搂住她，说：“等你嫁过来就好了。我看谁还敢动你。”
胡娜娜笑了，笑的很幸福。这也是她一直期盼着的。他感觉只要嫁给了骆堔，生命才会真正的开始。
树干光秃秃的在风中摇曳，湖面结了冰，但是并没有孩子在冰面上玩。胡娜娜开口道：“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吗？小时候每次被她打了之后，我都会在莲湖旁坐很久。只有这样我才能平静，才能原谅她。”
骆堔说：“记得啊，所以我带你来了。”
胡娜娜轻轻笑了一声，笑的时候嘴角灼痛，她便又笑不出来了。
“那你知道为什么吗？”
骆堔摇头。
胡娜娜接着说：“小时候每次挨打之后，我都想从这里跳下去。”
“啊？真的假的？”
“真的，那时候我问过大人，淹死会不会很疼。大人们说被淹死的人，都是喝水喝到把肚子撑开才会死掉。我想那样太恶心了。所以一直没敢跳。”
骆堔笑了笑说：“不知道是谁对你说的，但是我得感谢这个人。”
胡娜娜笑着说：“放心吧，现在我有了你，怎么也不会想跳湖了。以前念书的时候，因为我是她的女儿，同学们都欺负我，其实老师也看不起我，大家都欺负我，直到遇到你。我感觉在你身边我才会有安全感。我才什么都不用怕。谢谢你，堔哥。是你一直保护着我。因为我，你也背了不少的闲话......”
“好了，不要说这些，难道我是那种在乎别人看法的人吗？对我你还用说谢谢吗？”
胡娜娜看着亭子下湖水的说：“堔哥，你知道吗？有一回我被她打的太惨了，脑子一热，真的跳进去了。当时我真的害怕极了，我拼命地挣扎，叫喊......”
“后来呢？”
“后来有人听到声音把我捞上来了。这事当时还上了咋们小古城的新闻，不过你一定没有留意，也不会想到以后会认识我。”胡娜娜接着道：“回去的时候我身上还粘着莲叶呢，我以为她会打我。但是那次她没有，她以为我是来真的。她吓坏了，自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她没打过我。也就是自那以后我开始喜欢来这里了，看到湖里的莲花，就会想起她那天的眼神。那是她这辈子唯一为我着急过的一次。”胡娜娜说道最后眼中已经尽是泪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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